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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灰烬与新生

轩轩的病情一天天好转,苍白的小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偶尔能在药物的帮助下清醒片刻,用微弱的声音喊“妈咪”,或者对着窗外的阳光眨眨眼睛。这微小的进步,对冷夜凝而言,是暗无天日的等待中唯一的慰藉和支撑。她几乎将病房当成了自己的囚笼,寸步不离,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儿子的康复上,刻意忽略着病房外那个无处不在的阴影,以及内心日益复杂的纠葛。

苏焰依旧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态。他不再频繁出现在病房,但冷夜凝能感觉到,他对这里的掌控没有丝毫放松。最好的医疗资源源源不断,安保严密得连一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进来。他偶尔深夜出现,沉默地站在门口凝视片刻,或者在她因极度疲惫而短暂失神时,留下一些微不足道的“痕迹”——一条毯子,一杯温水,一份未曾动过的宵夜。

这些举动悄无声息,带着施舍般的冷漠,却又精准地戳中冷夜凝最脆弱的时刻。她每次都强迫自己无视,将毯子推开,将水倒掉,用冷漠筑起心防。但每一次拒绝,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却愈发清晰,让她烦躁不安。

这天下午,轩轩难得精神好了一些,在冷夜凝的轻声安抚下,再次沉沉睡去。阳光透过纱帘,在病房里投下安静的光晕。冷夜凝轻轻为儿子掖好被角,直起身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踉跄了一下,扶住床沿才勉强站稳。连续多日的不眠不休和高度紧张,让她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刚走到门口,病房的门却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苏焰站在门口。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的冷冽气息。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病床上安睡的儿子身上,停留片刻,确认无恙后,才缓缓转向站在门边的冷夜凝。

四目相对。冷夜凝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脸上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和戒备。

苏焰的视线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她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他的眸色深了深,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侧身让开了通路。

冷夜凝没有犹豫,立刻从他身边擦过,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如芒在背。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而憔悴的脸。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眼睛,因为倔强和担忧,依旧亮得惊人,却也布满了血丝。冷夜凝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拍打着脸颊,试图驱散眩晕和疲惫。

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曾经也是骄傲的、独立的,如今却沦落到依靠仇敌的“恩赐”才能保全孩子,连保持清醒都如此艰难。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她的尊严。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林枫恭敬的声音:“冷小姐,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冷夜凝的心猛地一沉。苏焰叫她?他又想干什么?新的威胁?还是厌倦了这场无声的拉锯战,要彻底摊牌?

她深吸一口气,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来的,总会来。

她跟着林枫,走向苏焰在医院的临时办公室。推开门,苏焰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花园里嬉戏的孩童。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竟透出一种罕见的孤寂。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比平时更加深邃难测,里面翻涌着冷夜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声音平淡无波。

冷夜凝没有坐,只是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有什么事,直说吧。”

苏焰没有在意她的抗拒,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湿润的鬓角和苍白的脸上,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完全出乎冷夜凝意料的问题:

“墨墨和轩轩……小时候,也像轩轩这次一样,生过重病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子,投入冷夜凝死寂的心湖,激起了剧烈的涟漪。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焰。他怎么会问这个?是在试探?还是……?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墨墨出生时早产,在保温箱里待了整整一个月,她日夜不眠地守在窗外,心如刀绞;轩轩一岁多时突发急性肺炎,在异国他乡的深夜,她抱着滚烫的孩子冒雨狂奔向医院,那种无助和恐惧至今记忆犹新……那些没有他在身边、她独自扛起所有的艰难岁月,此刻因为这个问题,变得无比清晰和尖锐。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泪水逼了回去,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苏总问这个做什么?缅怀过去?还是觉得……亏欠?”

她的反问带着尖锐的讽刺和深深的怨怼。

苏焰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声音低沉得仿佛自言自语:“我只是……想知道。”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冷夜凝心上。想知道?他现在才想知道?在伤害造成之后,在孩子们几乎失去母亲之后?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委屈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和控诉:“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墨墨出生时只有四斤,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轩轩一岁多肺炎高烧四十度,我一个人抱着他在雨里拦车!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在你的商业帝国里运筹帷幄!你在和你的门当户对未婚妻出双入对!你现在来问?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这些被她深埋心底的伤痕,此刻被血淋淋地撕开,痛彻心扉。

苏焰的背影僵硬了。他依旧没有回头,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几不可查地收紧成了拳。窗玻璃上,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和眼底一闪而过的、类似痛楚的情绪。

办公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冷夜凝压抑的哭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良久,苏焰才用极低的声音,近乎叹息般地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得如同幻觉,却让冷夜凝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的背影。

对不起?苏焰……也会说对不起?

这一刻,冷夜凝感觉自己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了。坚冰似乎真的裂开了一道缝隙,但裂缝之下,是更深的迷雾和令人恐惧的未知。这场对峙,因为这三个字,变得完全不同了。它不再仅仅是仇恨的宣泄,而是触及了某些更深层、更脆弱的东西。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办公室内昏暗下来。两人一坐一站,影子被拉长扭曲,如同他们破碎而复杂的关系。一面镜子,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但破碎的镜子,能否重圆?抑或,只会照出更加支离破碎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