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水巷的追逃惊心动魄。沈青梧仗着规则视野和对底层街巷的熟悉,如同滑溜的泥鳅,几次险些被图书馆肃正者的秩序锁链缠住,最终都险之又险地借着某个黑市摊位的爆炸、或是突然打开的通往“油锅地狱”的检修口(差点掉进去)逃脱。
她不敢回骑手驿站,也不敢去任何熟悉的据点。利用最后一点功勋,她在酆都最混乱的“鬼拍手”集市角落,租用了一个按时辰计费、无需身份登记的临时修炼隔间——其实就是个稍微安静点的笼子。
调息,疗伤,研究星图。十二个时辰在高度紧张中飞快流逝。
约定的时间将至。沈青梧换上最后一套干净的快送制服(这身皮现在是最好的伪装),将状态调整到目前能达到的最佳,背上那个刻着符文的外卖箱,再次骑上幽魂狼,融入了前往幽冥角斗场的人流。
越是靠近角斗场核心区域,往生花传来的刺痛感就越发清晰杂乱。这里被“归墟”腐蚀的存在,数量远超她的想象。她不得不分心压制往生花的反应,以免打草惊蛇。
“葬剑渊”并非角斗场的正式比赛场地,而是一处位于角斗场最底层、靠近核心动力炉的废弃区域。传说这里是上古某次神魔大战的遗址,无数神兵利器折断于此,怨气与剑气经年不散,形成了一片极其危险的绝地。寻常角斗士和观众根本不会靠近这里。
通道越来越狭窄阴暗,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凌厉的破碎剑意。幽魂狼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低声咆哮。
终于,她抵达了“葬剑渊”的入口——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剑劈开的山体裂缝。裂缝深处幽暗无比,只有零星几点残破兵器散发出的微光,以及更深处那庞大动力炉传来的低沉嗡鸣。
按照约定,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将幽魂狼留在入口隐蔽处,自己找了个能观察入口的阴影角落潜伏下来,规则视野全力开启,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只有剑渊深处传来的、如同冤魂哭泣般的风声。
突然,她规则视野的边缘,一道极其隐晦、却锐利无匹的“线”状能量,如同切豆腐般悄无声息地滑过她身侧的石壁,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细痕。
沈青梧汗毛倒竖!她甚至没察觉到对方是如何靠近的!
她猛地转头,只见“无名”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静静站在她身后三尺之外。依旧是那身破烂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死寂如古井的眼眸。他手中没有剑,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了半鞘的绝世凶剑,那无形的剑意压迫得周围空气都几乎凝固。
“东西。”无名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没有任何寒暄,直接索要。
沈青梧强压住心悸,没有立刻交出星图,而是紧盯着他:“合作的基础是信任。我需要知道,你对‘碎星’,对‘归墟’,知道多少?你的立场?”
无名那死寂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图书馆是蠢货,‘清洁工’是疯子。‘归墟’必须被阻止。‘碎星’,是钥匙之一。”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却信息量巨大,并且直接表明了对抗“归墟”的立场。
“钥匙?开启什么的钥匙?”沈青梧追问。
“‘星火之墓’。”无名吐出四个字,目光扫过沈青梧背后的外卖箱,“你的地图,是另一把钥匙。”
果然!他知道“星火之墓”!而且确认了地图的重要性!
沈青梧不再犹豫,将身份令牌调出星图界面,但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展示给他看:“地图在这里。但我们如何合作?你能提供什么?”
无名看了一眼星图,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力量。情报。以及……”他顿了顿,似乎在感知什么,“……帮你摆脱后面的尾巴。”
尾巴?!
沈青梧心中一凛,规则视野立刻向后扫去!果然,在来时的通道阴影中,她捕捉到了两股极其隐蔽、却带着图书馆和“清洁工”特有气息的能量残留!他们竟然真的跟来了!是厄运值的吸引,还是对方有更厉害的追踪手段?
“他们暂时被我的剑意领域干扰,无法准确定位,但撑不了多久。”无名淡淡道,“合作条件:地图共享。‘葬剑渊’深处,有通往最近一处‘星火之墓’入口的临时路径,我知道方法。你跟我进去,找到入口,共享里面的资源。之后,各取所需。”
条件直接,目标明确。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可能超乎想象。
沈青梧只思考了一瞬,便重重点头:“成交!”
她没有更好的选择。独自一人,根本无法在图书馆和清洁工的围捕下安全前往任何一处标记点。无名是目前唯一已知的、实力强大且目标一致的潜在盟友。
“跟上。”无名不再废话,转身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葬剑渊”那漆黑的裂缝之中。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将规则视野和隐匿手段提到极限,紧紧跟上。
一进入葬剑渊,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周围不再是岩石,而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各种形状、大小、材质的残破兵器!它们如同森林般矗立着,大多数已经锈蚀不堪,但依旧散发着令人皮肤刺痛的微弱剑意和临死前的怨念。脚下是厚厚的金属碎屑,踩上去沙沙作响。
无名对这里似乎极为熟悉,他行走其间,身形飘忽,总能以最微小的动作避开那些无形却致命的破碎剑意场。沈青梧不得不全力催动规则视野,勉强跟上他的步伐,额角很快渗出冷汗。这里的环境对她来说,比边界废墟更加危险!
往生花传来的刺痛感在这里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仿佛有无数个微小的“归墟”污染源散布在剑渊之中。
“小心,这里有被腐蚀的‘剑傀’。”无名头也不回地低声警告。
他话音未落,前方一片看似静止的剑冢突然骚动起来!十几具由破碎兵器和扭曲金属强行拼凑而成、眼中燃烧着虚无黑焰的“剑傀”,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却迅猛地扑了过来!它们挥舞着残刃,带起道道撕裂空间的黑色剑气!
“净化它们!”无名低喝一声,身形骤然模糊,下一刻已出现在剑傀群中,并指如剑,点、抹、挑、削!他的动作简洁到极致,没有任何华丽光影,但每一指落下,都有一具剑傀核心处的虚无黑焰被精准刺穿、湮灭!效率高得吓人!
沈青梧也不敢怠慢,往生花的力量被她引导出来,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道细微却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束,射向那些剑傀!这生机之力与“归墟”的死寂截然相反,对剑傀身上的污染有着奇效!被绿光射中的剑傀,动作会瞬间凝滞,身上的黑气如同遇到克星般消散一部分,为无名的攻击创造了绝佳机会!
两人一主攻,一辅助,配合竟出乎意料地默契。转眼间,十几具剑傀便化作一地真正的废铁。
无名回头看了沈青梧一眼,那死寂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认可:“你的力量,很特别。”
“彼此彼此。”沈青梧喘了口气,心中对无名的实力评估又提高了一层。这家伙,绝对有鬼王级别的战斗力!
他们继续深入。越往深处,剑傀越多,也越强大。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保留了部分生前战技、更难缠的个体。战斗变得频繁而激烈。
在一次同时应对三具强大剑傀的围攻时,沈青梧为了掩护无名攻击其中一个的核心,被另一具剑傀的残刃扫中了左臂!虽然及时避开了要害,但锋锐的剑气依旧撕裂了她的防护,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缠绕着黑色腐蚀性能量的伤口!
剧痛传来,沈青梧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就在此时,那第三具剑傀的黑色剑气已然临体!
千钧一发之际,无名身形如鬼魅般挡在她身前,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点在了那道剑气最薄弱之处!
“噗!”
剑气如同泡沫般湮灭。
而无名的手指,也被那凌厉的剑气反噬,指尖渗出一滴暗红色的、蕴含着惊人剑意的血珠。
他看都没看自己的手指,反手一剑指(依旧是无剑之剑)点出,将偷袭沈青梧的那具剑傀彻底瓦解。
“还能走吗?”他声音依旧平淡。
沈青梧咬牙,用净化之力暂时封住伤口,压制那腐蚀性能量:“能!”
她看着无名那滴落在地上、瞬间将金属碎屑灼出一个小洞的血珠,心中微动。这家伙……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
经过连番苦战,他们终于抵达了剑渊的最深处。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洞,中央悬浮着一柄巨大无比的、通体漆黑、却布满了蛛网般裂纹的石剑。石剑剑尖指向下方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剑气构成的银色漩涡!
那漩涡散发出的空间波动,与星图上“葬剑渊”标记点的气息一模一样!
“入口就在漩涡后面。”无名停下脚步,看着那剑气漩涡,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凝重,“穿过它,需要承受万剑蚀体之痛,并且……需要‘信物’。”
他看向沈青梧:“你的往生花,或者我的‘碎星’共鸣,都可以作为信物。选择一种。”
沈青梧看着那凌厉无匹的剑气漩涡,感受着其中足以撕碎魂体的可怕力量,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臂和状态不满的自身。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那朵一直传来刺痛与温暖的往生花。
“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