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贵…是多贵？”沈青梧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隔着冰冷的轨道，望着对面那个佝偻的身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婆婆慢悠悠地从菜篮子里掏出那个熟悉的小本本和秃头铅笔，舔了舔笔尖，开始写写画画，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铁站里回荡：
“救命费…起步价3000功勋…” “遮掩天机，干扰执法队追踪…算你2000功勋…” “提供临时安全屋…1000功勋一天…” “精神损失费（老身担的风险）…5000功勋…” “预付定金…先给功勋吧。”
她撕下那张写满天文数字的纸，手腕一抖，那纸片如同飞镖般穿过轨道，精准地落在沈青梧脚下。
…功勋？！
沈青梧看着地上那张纸，又看看自己手册上那可怜的「497.39」，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这已经不是抢劫了，这是把她连骨头带渣碾碎了论斤卖都卖不出这个价！
“婆婆…我…我没有…”她绝望地摇头。
婆婆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似乎早就料到，慢吞吞地又补充了一句：“没钱…也好办。”
她伸出干枯的手指，指了指沈青梧的心脏位置：“你身上那点‘红尘烟火气’…还有那朵快散架的‘往生花’…抵押给我。勉强够抵个零头。”
沈青梧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连连后退。红尘烟火气？是指她作为活人的生机？还有往生花！这是她最后的念想和保命符！
“不…不行…”她声音微弱却坚定。
婆婆似乎也不意外，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像是夜枭啼叫：“那就没办法咯…老婆子我也不能做亏本买卖…”
她作势要收起小本本。
“等等！”沈青梧急声喊道，脑子飞快转动，“我…我可以打工还债！什么样的活都行！高风险高回报的那种！”
婆婆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剩余价值：“高风险高回报？你现在这状态，还能干什么活？执法队满世界找你，‘幽冥鬼网’通缉令估计都挂上了。”
“我能行的！”沈青梧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我刚帮轮回司解决了病毒危机！我还从血腥伯爵手里完整送过件！我…我运气好！”她说最后三个字时明显底气不足。
婆婆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嘶哑地开口：“倒是有个活儿…‘送钟’。”
“送…送终？”沈青梧一愣，这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是‘钟’！时钟的钟！”婆婆没好气地纠正，“给‘沉默图书馆’的那位老馆长送个新做的‘镇馆之钟’过去。那地方…邪性得很，寻常快递员都不愿意接这单。”
沉默图书馆？沈青梧好像在哪本手册的附录里瞥见过这个名字，标注是「地府禁地之一」，危险等级极高。
“报酬…”婆婆伸出三根手指。
“300功勋？”沈青梧试探着问。
婆婆嗤笑一声：“3000。预付1000，货到付2000。干不干？”
3000！预付1000！
沈青梧心脏狂跳！这足够支付婆婆那离谱的“定金”了！虽然剩下的债务依旧惊人，但至少有了喘息之机！
“干！”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但…但我怎么去？执法队…”
婆婆从篮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像是纸扎的、歪歪扭扭的小马车模型，扔过轨道：“用这个。输入坐标，它能带你走‘阴间暗路’，避开大部分常规搜查。记住，只能用它往返图书馆一次，能量就会耗尽。”
她又摸出一个古朴的铜铃铛，也扔了过来：“‘静默铃’。进入图书馆范围后，摇响它，老馆长听到自然会出来。记住，进去之后，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回答！更不要触碰任何东西！送完钟，拿了回执，立刻摇铃离开！多待一秒都可能永远留在那里！”
沈青梧小心翼翼地接住纸马车和铃铛，感觉接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两道催命符。
“图书馆坐标和注意事项发你‘诺基亚’了。”婆婆说完，挎着篮子，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站台阴影中，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活下来…再谈后面的事…”
沈青梧看着婆婆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手里那两样寒碜的法器和不远处的万功勋欠条，一咬牙，捡起欠条揣好。
她拿出那部老式诺基亚，果然收到一条短信，里面有一个复杂的坐标和一行血红色的警告：「沉默之地，噤声前行。触逆禁忌，永世沉沦。」
她按照短信指示，将坐标输入那个纸扎马车。
纸马车模型发出微弱的白光，悬浮起来，迅速变大，眨眼间变成了一辆正常马车大小，只是整体依旧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纸质感，拉车的两匹马也是纸糊的，眼睛处是两个空洞。
沈青梧硬着头皮爬进车厢。
纸马车无声无息地滑行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猛地一头扎进了地铁站冰冷的墙壁里！
没有撞击感，只有一阵冰冷的、仿佛穿过水膜的触感。
窗外不再是地铁站，而是光怪陆离、色彩扭曲的奇异通道，无数模糊的影子和难以理解的低语从车外掠过。这就是“阴间暗路”？
她紧张地攥着那枚静默铃，手心全是汗。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窗外是一片绝对的、死寂的灰暗。一座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由无数苍白巨石和扭曲书架构成的古老建筑，沉默地矗立在眼前。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吞噬一切的寂静。
沉默图书馆到了。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脚下的地面是某种冰冷的尘埃，踩上去毫无声息。
她按照婆婆的指示，轻轻摇响了手中的静默铃。
“叮——”
铃声响亮清脆，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刺耳。声波如同水纹般荡开，传向图书馆深处。
然后，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她紧张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图书馆那巨大无比的、布满蛀洞的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陈旧馆长服、身材干瘦高大、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灰尘的老者，如同幽灵般飘了出来。他眼睛的位置是两块浑浊的水晶镜片，没有任何表情。
他伸出干枯得如同树枝的手。
沈青梧赶紧从纸马车里搬出那个用黑布罩着的、半人高的“镇馆之钟”，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老馆长接过钟，手指在黑布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似乎是在检查。然后，他点了点头（大概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写着古怪文字的回执单，递给沈青梧。
交易完成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沈青梧松了口气，就准备摇铃离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老馆长身后那扇打开的图书馆门缝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由无数纠缠文字构成的手！手里抓着一本不断滴落着墨迹的、咆哮着的黑色书籍！
那本书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尖啸，封面上的文字扭曲变化，最后竟然变成了沈青梧的名字！并且开始疯狂地书写着她的“生平”，字迹污秽不堪，充满了扭曲和诅咒！
老馆长猛地回头，浑浊的水晶镜片后似乎闪过一丝怒意，伸出另一只手抓向那本失控的书！
但那本“书名”沈青梧的书猛地爆开，化作无数带着恶意的文字碎片，如同黑色的蝗虫般冲向沈青梧！
handbook 疯狂震动，血字提示：「警告！遭遇‘禁断书灵’攻击！正在篡改你的‘存在根源’！」
沈青梧吓得魂飞魄散，想跑，却发现双脚被地上涌出的黑色文字缠绕住了！她想尖叫，想起婆婆的警告，死死咬住嘴唇！
眼看那些充满恶意的文字就要扑到她身上——
她口袋里那朵干枯的往生花，再次爆发出微弱的白光，试图抵挡，但光芒瞬间就被黑色的文字洪流淹没！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她怀里那本一直沉寂的手册，像是被这针对“存在根源”的攻击彻底激怒了，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的暗金色光芒！
一个威严、愤怒、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声音，直接在那片死寂的空间炸响：
「放肆！本座的人…也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能动的？！」
暗金色的光芒如同烈阳融雪，瞬间将那些黑色的文字碎片蒸发殆尽！连那只惨白的文字之手和那本咆哮的书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无声惨叫，缩回了门内！
老馆长的身体猛地一震，覆盖的灰尘簌簌落下，他对着图书馆深处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能感觉到空间的震动），然后猛地关上了大门！
一切再次恢复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沈青梧还僵在原地，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自己的“存在”都要被抹去了！
handbook 的光芒缓缓收敛，余额跳动了一下：「497.39 → 1497.39」。1000功勋预付到账？但此刻她完全顾不上这个。
她连滚带爬地冲回纸马车，疯狂摇动静默铃！
纸马车再次启动，冲进来时的暗路通道。
直到回到那个熟悉的地铁站台，沈青梧才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大口喘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又爬回来一次。
手册安静地躺在怀里。刚才那是…老祖的力量？他又救了她一次？为什么？
她正惊魂未定，那部诺基亚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货已收到。尾款2000功勋已支付至手册。」 「另外，老馆长对你身上那本‘书’很感兴趣。小心‘图书馆’的追书人。」 「——无名氏」
2000功勋到账！手册余额变成了「3497.39」！
但沈青梧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书”？什么书？她身上只有手册啊！老馆长对手册感兴趣？！还有…“追书人”？！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似乎…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跳进了一个更深的、更诡异的坑里…
地铁站的广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空间波动。执法队巡逻人员即将抵达。请无关人员尽快离开。”
沈青梧一个激灵跳起来！
追兵又来了！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纸马车，已经变得透明，即将消散。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咬咬牙，朝着地铁站另一个出口狂奔而去。
身后，冰冷的脚步声和锁链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
她的逃亡之路，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