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控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砰”地一声关紧,里面传来的惊慌喊叫和强风的呼啸声被瞬间隔绝。老皮特和沈青梧像两道被狗撵的影子,沿着冰冷的金属通道玩命狂奔。
“快!趁乱溜!”老皮特虽然年纪一大把,跑起来却一点不含糊,脏兮兮的围裙在身后猎猎作响。
沈青梧紧随其后,感觉肺叶火辣辣地疼,怀里的笔记本烫得像个暖手宝,那「厄运补偿:50.5\/100」的数字像针一样扎眼。才涨了0.5点?这厄运计算器是四舍五入了吗?还是说刚才那场混乱在规则层面属于“功过相抵”?
通道内的警报声此起彼伏,但不再是针对他们的入侵警报,而是变成了「警告!核心温度急剧升高!」、「冷却系统过载!」、「请相关人员立即撤离!」的广播。
显然,沈青梧那随手一按的“紧急排风测试按钮”,不知道怎么就捅了马蜂窝,似乎真的加剧了基地能源系统的崩溃进程!
沿途遇到的构造体巡逻队也乱成了一锅粥,有的急匆匆赶往核心区,有的则在通道里无头苍蝇般乱转,甚至有两个撞在一起,零件散落一地,还在互相用电子音指责:
“单元A-734!你的避障系统需要升级!”
“单元b-881!你的巡逻算法存在逻辑错误!建议回厂格式化!”
老皮特和沈青梧趁机从它们身边溜过,差点笑出声。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们七拐八绕,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堆满杂物的偏僻舱室和敞开的管道入口。
“快!进去!”老皮特率先钻了进去。
沈青梧刚要跟上,忽然听到旁边一个虚掩着的、标着「员工休息室(临时)」的门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和一个温柔的电子安慰音:
“实习生编号9527,请停止无意义的情绪宣泄。根据《地府实习生心理健康手册》第3条第5款,工作时间情绪崩溃将扣除相应绩效分。”
“可是…可是项目要失败了…刘部长会骂死我的…呜呜呜…”
“建议:撰写一份不少于五千字的检讨,重点突出不可抗力因素及个人积极补救的态度,或可减轻处罚。”
“五千字?!我现在写检讨有什么用啊!核心都要炸了!”
“那么,推荐您购买本台提供的‘临终关怀心理疏导套餐’,现在订购可享受八折优惠,支持功勋支付哦~”
沈青梧:“……” 这基地没救了,真的。
她摇摇头,赶紧钻回了狭窄的管道。
管道内依旧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但此刻却让人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开始了艰难的爬行。
爬出一段距离后,身后基地方向传来的轰鸣声和警报声变得更加沉闷,但隐约能听到一些结构扭曲断裂的可怕声响。
“啧,听起来真要炸了。”老皮特在前面嘟囔,“可惜了里面那些还没喝完的奶茶…”
沈青梧:“……” 您的关注点能不能放在正事上!
就在这时,她怀里那枚刚刚完成任务的“记忆水滴”突然震动了一下,表面蓝光流转,然后投射出一小段全息影像——正是它刚才在副控室里记录下的最后几秒画面:
画面中,那个被吹飞了假发的技术员鬼魂正手忙脚乱地想关闭某个系统,结果不小心碰掉了一个咖啡杯,咖啡泼在了一个关键接口上,引发了一连串的电火花…技术员吓得跳脚,而那个被假发糊脸的构造体还在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沈青梧:“……”
老皮特回头瞥了一眼,乐了:“哈哈哈!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真是你按个排风按钮就炸了!原来是咖啡因立功了!早知道就该往他们的能源核心里倒奶茶!”
所以她的厄运只负责制造混乱,真正的毁灭来自一杯咖啡?这该死的命运真是充满了讽刺。
终于,他们爬回了管道尽头,推开那道锈蚀的闸门,重新回到了地下管网那熟悉的、充满恶臭的“清新”空气里。
老皮特迅速关上闸门,并用一些废弃杂物将其掩盖好。
“快走!这里还不安全!爆炸冲击波可能会顺着管道传过来!”
两人沿着来路快速撤离。果然,没跑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闷雷般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管道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焦糊味从后方涌来!
“卧倒!”老皮特一把将沈青梧按进旁边一个积水的洼地!
气浪裹挟着灰尘和碎屑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
过了好一会儿,动静才渐渐平息。
两人灰头土脸地从污水里爬起来,互相看了看对方的狼狈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妈的…差点就成了油炸鬼…”老皮特吐掉嘴里的泥水,“赶紧回老巢!这身味儿能把方圆十里的邪祟都招来!”
当他们终于拖着疲惫不堪、浑身恶臭的身体回到洞窟时,几乎要虚脱倒地。
老皮特第一时间检查了洞窟的防御法阵,确认没有被爆炸波及后才松了口气。
“好了!快!看看‘记忆水滴’搞到了什么好东西!”他迫不及待地催促。
沈青梧将那颗恢复平静的“记忆水滴”放在石桌中央的读取法阵上。
水滴再次亮起蓝光,将大量数据流投射到空中。大多是些枯燥的运行日志、能量读数、设备维护记录等等。
他们快速浏览着,寻找关键信息。
突然,一段被标记为「摇篮项目-进度报告(绝密)」的信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画面中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更加庞大和复杂的多维结构模型,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旁边不断滚动着数据:
「…‘摇篮’稳定性持续提升…已成功接收并同化第七阵列37%的溢出能量…」
「…‘初始密钥’匹配度扫描中…当前进度:1.7%…预计完全扫描所需时间:\\[数据删除\\]…」
「…警告:检测到非授权数据拷贝企图(来源:能源调度副控室-接口b-14)…已启动反制程序(措施:释放误导信息包‘地府广场舞大赛筹备方案’)…」
沈青梧&老皮特:“???”
误导信息包?地府广场舞大赛筹备方案?!所以他们拼死偷出来的资料里,很可能混进了一堆没用的垃圾信息?!
老皮特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淦!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这帮孙子太阴了!”
沈青梧也感到一阵沮丧。
但很快,另一段被标记为「通信记录-碎片」的信息跳了出来,似乎是某个高层之间的秘密通讯:
「…‘方舟’必须如期启动…‘摇篮’是关键…」
「…但‘钥匙’依旧缺失…沈建国带走了最重要的‘芯’…」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的继承人…那本‘书’会引导她…」
「…如果找不到…就用整个酆都的‘源’来强行填补…」
通信到此中断。
洞窟内一片死寂。
老皮特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用整个酆都的源’…这帮疯子…他们是想抽干所有鬼魂的本源力量来填补‘摇篮’的缺失!”
沈青梧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图书馆的“方舟派”,为了他们的计划,竟然不惜拉上整个地府陪葬!
而她自己,那个“继承人”,以及她手里的笔记本,似乎成了这一切的关键…或者说,催化剂?
这时,“记忆水滴”又投射出最后一段影像,似乎是某个监控探头拍下的画面:
画面显示的是基地核心区域发生大爆炸前的瞬间,一个穿着高级管理员制服、眼神狂热的鬼魂,正对着一个通讯器声嘶力竭地大喊:
“…计划提前!立刻执行‘b方案’!启动所有‘织网者’!目标:遗忘书卷街!重复,目标:遗忘书卷街!把‘往事尘埃’那个老家伙和他的‘小客人’给我挖出来!”
画面戛然而止。
沈青梧和老皮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他们的位置暴露了!图书馆已经派出了所谓的“织网者”直扑老皮特的咖啡馆!
“快!收拾东西!必须立刻转移!”老皮特猛地跳起来,开始疯狂地将洞窟里有价值的东西塞进一个巨大的行军背囊里。
沈青梧也赶紧帮忙,将静心琉璃、笔记本、还有那个被铅盒封印的黑盒子小心收好。
就在他们手忙脚乱之时,洞窟外,那串骨片风铃突然疯狂地、毫无规律地响了起来!声音急促得仿佛要碎裂开来!
同时,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数窃窃私语声的庞大网络般的意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
老皮特脸色惨白:“…是‘织网者’!妈的!来得太快了!它们能编织‘信息蛛网’,捕捉一切思维波动!我们被锁定了!”
隔绝法阵的光芒在这股庞大的意念冲击下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崩溃!
“从备用通道走!”老皮特吼着,猛地推开角落里几个沉重的箱子,露出一个更加狭窄、几乎是垂直向下的、深不见底的黑洞!
“跳下去!”他对着沈青梧喊道。
“这通向哪?!”沈青梧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心里发毛。
“不知道!但总比被‘织网者’抓住,变成它们信息网里的白痴强!”老皮特说着,就要先把沈青梧推下去。
就在这时,沈青梧怀里的笔记本再次剧烈发烫!封面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厄运补偿:51\/100」
突破了!五十点大关!正式的“大礼包”要来了?!
「厄运补偿触发!基于当前极端环境:信息层面围捕!」
「补偿计算中…」
「补偿方式:强制注入‘逻辑炸弹’+‘认知迷雾’!」
「补偿发放!」
笔记本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白金色光芒!但这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混乱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力量!
这股力量瞬间穿透了即将崩溃的隔绝法阵,迎上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蛛网”!
仿佛两个无形的巨兽在空中狠狠碰撞!
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扭曲感!
洞窟外的窃窃私语声瞬间变成了尖锐的、混乱的杂音!仿佛整个信息网络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搅拌机!
“织网者”的包围圈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和混乱!
“就是现在!跳!”老皮特用尽力气,一把将沈青梧推下了深洞!然后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在他们跳下去的同时,洞窟的隔绝法阵彻底崩溃!几只如同由半透明数据流和冰冷金属构成的、长着无数感应触须的“织网者”尖啸着冲了进来!
但它们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洞窟和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为首的织网者伸出一条触须探入黑洞,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缩了回来,发出愤怒的尖啸: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知规则污染及逻辑悖论!无法追踪!」
「目标丢失!启动备用方案:封锁该区域!上报最高议会!」
而此刻,沈青梧和老皮特正在那完全失重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深渊中疯狂下坠!
周围是呼啸的风声和笔记本残留的、那冰冷混乱的规则力量带来的阵阵眩晕感。
沈青梧只来得及紧紧抱住自己的背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见鬼的厄运补偿…这次又把他们扔到哪个奇葩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