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钢针般扎进陈洛耳膜时，奥列格的身体正发生着令人作呕的变形。
他断裂的右臂处，原本渗着源能液的伤口突然涌出暗银色金属流，那些本该是血肉的部位竟长出倒刺状的机械骨骼，每根骨刺都缠着幽蓝的源能导线。
左眼球完全溶解，露出的机械瞳孔开始高速旋转，折射出的光斑在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
最骇人的是他的脊椎——整截脊椎骨正从后背穿出，化作机械蛇般的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凝着拳头大的源能光团。
“这就是你们议会的‘进化’？”林昭的天枢剑锋嗡鸣，她的源能战衣纹路泛起冷白光芒，“用活人血肉养机械，用机械啃噬活人。”
奥列格的机械喉管发出金属摩擦声，这声音让陈洛后颈泛起鸡皮疙瘩。
“进化……需要代价。”他的机械触须突然绷直，所有源能光团同时亮到刺眼，“而你们，就是最后的燃料。”
陈洛的系统突然发出尖锐提示音。
他低头瞥了眼视网膜投影的面板——奥列格的源能等级正疯狂飙升，从原本的S级巅峰直接冲破界限，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退！”陈洛抓住林昭手腕往旁拽。
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波源能冲击波像实质化的风暴，裹着灼人的热浪撞来。
陈洛感觉有把烧红的铁铲拍在胸口，喉间腥甜上涌，身体不受控制地撞碎身后的玻璃幕墙。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看见林昭的天枢剑锋在身前织成光盾，却被冲击波撕出蛛网般的裂痕。
“系统！”陈洛咬着牙在半空翻身，源能在体内乱窜的痛觉中，他听见系统机械音突然变调，“【源能共鸣】充能进度：97%。检测到目标释放规则类源能波动，建议启动紧急融合。”
融合？
陈洛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父母实验室里那面被血浸透的墙，想起妹妹陈霜缩在衣柜里发抖的眼睛——这具身体里，本就该流淌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融合！”
剧痛在脊椎炸开，陈洛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血管蔓延。
他的瞳孔变成暗金色，视线里的世界突然慢了下来：奥列格的机械触须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清晰可见，源能光团里翻涌的能量流呈现出具象的金色丝线。
“阿尔忒弥斯！”林昭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她的战衣已经裂开几道口子，左肩渗出鲜血，但握着天枢的手依然稳如磐石，“接入奥列格的神经网络！我要知道他为什么停不下来！”
陈洛落在林昭身侧时，听见天枢武装的核心AI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那是种介于电子音和人声之间的清越音调，此刻却带着罕见的紧绷：“检测到目标脑内存在‘议会忠诚契约’，属于三阶规则类程序。该契约绑定了奥列格的源能核心，除非强制剥离，否则他的所有行动都会被议会远程操控。”
“剥离需要多久？”陈洛问。
“七十二小时。”
林昭的剑锋突然压下，在地面划出半米深的沟壑。
“七十二小时？”她转头看向陈洛，眼底翻涌的不是恐惧，是近乎暴戾的冷意，“他刚才那一下能夷平半座大厦，我们撑不过三分钟。”
陈洛的指尖轻轻搭在奥列格的机械触须上。
源能顺着皮肤渗入，他的系统面板瞬间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填满——那些金色丝线不是能量，是规则。
每一根都刻着“服从”、“献祭”、“以血饲主”的烙印。
“这不是程序。”陈洛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雪地里淬过的刀，“是规则。用源能刻进灵魂的规则。”
林昭的呼吸顿住。
她见过最疯狂的源能实验，却从未听过“规则类存在”这种说法。
“你是说……”
“他的‘忠诚’本身，就是一种规则。”陈洛抬头，暗金瞳孔里跳动着吞噬的渴望，“而我的系统，能吞规则。”
阿尔忒弥斯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警告！吞噬规则类存在需消耗100%源能共鸣进度，当前进度97%，强行启动可能导致系统崩溃。”
陈洛笑了。
他想起十四岁那年，看着父母的尸体被议会清道夫拖走时，心脏里那团烧得他彻夜难眠的火。
此刻这团火正顺着血管往上窜，烧得他指尖发颤，烧得他喉咙发紧。
“崩溃？”他轻声重复，“那我就赌这3%的缺口，是议会给我留的破绽。”
林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带着源能战衣残留的温度，却比陈洛的手凉上几分：“值得吗？”
陈洛看向她。
这个总把“任务”二字挂在嘴边的女军官，此刻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依赖，是信任。
就像当年他把浑身是血的她从废墟里拖出来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值得。”他说，“因为我要让所有用规则杀人的人，尝尝规则被撕碎的滋味。”
奥列格的机械触须再次扬起。
这一次，源能光团里翻涌的不再是幽蓝，而是令人窒息的漆黑。
陈洛能听见规则丝线断裂的脆响——那是议会在远程催促奥列格完成“净化”。
“系统，启动吞噬法则。目标：奥列格的‘忠诚’。”
视网膜上的进度条开始疯狂跳动。
97%……98%……陈洛感觉有无数钢针在脑内扎刺，每根针上都刻着奥列格的记忆碎片：十七岁被带进实验室的恐惧，第一次用机械臂捏碎实验体喉骨的恶心，被植入契约时的剧痛……
“再加把劲。”他咬着牙，指甲几乎要戳穿掌心，“我要你彻底自由。”
“叮——【源能共鸣】充能完成。吞噬法则启动中……”
暗金色的光从陈洛体内爆发。
奥列格的机械瞳孔突然剧烈闪烁，那些纠缠在他灵魂里的金色规则丝线开始断裂、卷曲，最终被吸入陈洛的掌心。
“不——”奥列格的机械喉管发出破碎的惨叫，“这不可能……议会的规则……”
陈洛没有看他。
他盯着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看着原本停滞的97%突然开始飙升。
98%……99%……
“轰——”
最后一道规则丝线被吞噬的瞬间，整栋大厦剧烈震动。
陈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裂开，像春天的冰层，露出下面翻涌的、属于吞噬法则的暗潮。
林昭的手还搭在他手腕上。
她能清晰感觉到，陈洛体内的源能波动正在发生质变——不再是单纯的能量流动，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像深渊里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奥列格的机械触须无力垂落。
他的机械瞳孔熄灭，脸上的金属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人脸。
那是张被恐惧和痛苦扭曲的脸，此刻终于有了几分人的表情：“谢……谢……”
话音未落，他的源能核心突然过载。
“小心！”林昭拽着陈洛扑向地面。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面墙，碎玻璃像暴雨般落下。
陈洛在翻滚中抬头，看见系统面板上的吞噬进度条停在99%，旁边的“吞噬法则”四个字，正发出比之前更耀眼的光。
那光里，他仿佛听见系统的提示音在说：
“法则初现……只差1%。”
爆炸的气浪掀翻半面墙壁时，陈洛的后背重重撞在变形的金属立柱上。
他的耳膜嗡嗡作响，却仍死死盯着奥列格倒下的方向——那个被机械与规则扭曲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离金属外壳，露出下面苍白的人类皮肤。
源能光团在他身周炸裂成星屑，最后一道暗金色规则丝线正被陈洛掌心的黑洞吞噬。
叮——【吞噬法则】初步解锁，可吞噬非实体类目标（如契约、权限、意志等）。系统提示音比往日更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温热的震颤，像某种沉睡的古老存在终于苏醒。
陈洛低头，看见掌心跳动着细小的黑色漩涡，漩涡深处流转着暗金纹路，那是吞噬法则的具象化形态。
咳...洛。林昭的声音带着血味。
她半跪在五步外，天枢剑锋插在地上支撑身体，战衣左胸位置被源能碎片撕开道口子，露出下面渗血的绷带。
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寒潭，奥列格的源能核心...在衰竭。
陈洛猛地抬头。
奥列格的机械触须正以诡异的弧度蜷缩回体内，金属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他的右手突然抓住胸口，那里的皮肤下凸起一道金线——那是被吞噬的忠诚契约残留的最后印记。
不...不能停...奥列格的喉管里挤出破碎的呜咽，人类的眼睛与机械瞳孔交替闪烁，议会...会碾碎你们...
陈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想起阿尔忒弥斯说过的三阶规则类程序，想起奥列格记忆里十七岁被拖进实验室时的尖叫。
此刻那些记忆碎片仍在他脑内翻涌，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神经。
够了。他突然向前一步，血沫从唇角溢出，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冷，我让你自由。
暗金色光芒从他掌心喷涌而出，精准地没入奥列格胸口的金线。
奥列格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起，却在触到陈洛前无力垂落。
金线开始扭曲、融化，最终化作点点流萤，被陈洛掌心的黑洞吞噬殆尽。
谢...谢...奥列格的人类眼睛终于清明，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帮我...告诉母亲...我没变成怪物...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像被抽走所有支撑，重重砸在满地碎玻璃上，彻底失去意识。
轰——
楼外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林昭迅速扯下衣角缠住左肩伤口，天枢剑锋嗡鸣着浮起，在两人身周布下防御光盾：是星环卫的装甲车！
他们在攻击自己人。
陈洛抹掉嘴角的血，视网膜投影里突然跳出阿尔忒弥斯的提示框：【检测到星环卫内部通讯混乱，第三师团指挥官铁锋宣布效忠林昭少校，正在清剿议会渗透部队。】
铁锋？林昭的眉峰微挑，那个总说军人只服从命令的老古董？
话音刚落，楼梯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为首的是个肩扛中将肩章的灰发男人，军装左胸别着三枚星环勋章——正是星环卫第三师团指挥官铁锋。
他的配枪还在冒烟，身后跟着二十余名端着源能步枪的士兵，枪口全部指向楼梯上方。
林少校。铁锋走到两人面前，行军礼的动作标准得像机械，奥列格被议会的忠诚契约控制的证据已上传全军终端。
现在，星环卫70%的士兵愿意服从您的指挥。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奥列格，喉结动了动，当年我带他进部队时，他还会因为误杀平民躲在厕所哭。
林昭的手指轻轻搭在天枢剑柄上。
她盯着铁锋帽檐下泛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清道夫部队的撤退路线发给我。
铁锋转身时，通讯器突然炸响刺耳的警报。
他看了眼终端，脸色骤变：清道夫在焚烧议会驻星环城办事处的档案！
他们要销毁证据！
陈洛的暗金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父母实验室里被烧毁的研究日志，想起妹妹陈霜枕头下那张泛黄的全家福——议会最擅长的，就是用火焰抹去罪恶。
阿尔忒弥斯，黑入清道夫的通讯频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告诉他们：现在停下，我只吞掉他们的权限；要是敢碰一张纸...他低头看向掌心的黑洞，我就吞掉他们的命。
三秒后，整栋大厦的广播突然响起电子合成音：警告！
吞噬者已锁定所有清道夫定位，违规者将被剥夺源能权限并抹杀。
重复...
楼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刹车声。
陈洛透过破损的幕墙望去，七辆黑色装甲车正缓缓停下，车顶的重机枪缓缓垂下枪口。
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从车里爬出来，将怀里的文件箱扔在地上，双手抱头跪在路边。
奏效了。林昭的嘴角终于扬起极淡的弧度。
她弯腰捡起奥列格掉落的军牌，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源能灼烧的焦痕，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所有人看清真相的地方。
陈洛的系统面板突然闪烁起来。
99%的吞噬进度条下，吞噬法则四个字正渗出暗金流光，像某种活物在呼吸。
他伸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雪花——星环城的冬天总是来得突然——凉意顺着指尖窜进血脉，却压不住心脏里翻涌的热。
圣区广场。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山，那里有最大的全息投影屏，有最多的眼睛。
林昭的手指轻轻抚过天枢剑锋。
剑身上倒映着两人的影子，一个是染血的女军官，一个是瞳孔暗金的吞噬者。
她突然将奥列格的军牌塞进陈洛掌心：今晚八点，我会带星环卫第一师团封锁广场。
陈洛低头看着掌心里的军牌。
金属的凉意透过血渍传来，却让他想起奥列格临终前的眼泪。
他握紧拳头，暗金光芒从指缝渗出，在雪地上投下狰狞的影子。
足够了。他说，足够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远处圣区广场的全息投影屏突然亮起，滚动播放着星环卫的紧急公告。
某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广场中央，正仰头望着逐渐逼近的装甲车群——那是陈洛的妹妹陈霜。
她怀里抱着台老式相机，镜头正对准天空，仿佛在等待某个注定要震撼整个星环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