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指尖在黑袍下摆蹭了三次，才勉强压下布料上残留的温热触感——那是灰影尸体未凉的温度，混着铁锈味的血渍正透过纤维渗进他掌心。
圣区外围的探照灯在三十米外划出银白弧光，他低头看了眼权限卡，金属表面还粘着灰影断裂的指甲，像块淬毒的鳞片。
净化执行官·灰影。守卫的电子音从岗亭传来，机械臂的蓝光扫过他胸前的徽章，请摘下兜帽。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身份模拟剩余时间：29分58秒。
他想起灰影记忆里的虹膜数据——那个总在午夜调试精神干扰器的男人，右眼是机械义眼，左眼虹膜是罕见的银蓝色，像被碾碎的星尘。
兜帽滑落的瞬间，守卫的机械瞳孔收缩了半秒。
陈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里，像敲着面破鼓——不是恐惧，是某种近乎兴奋的紧绷。
灰影的记忆碎片在识海翻涌：每次通过检查站，这个男人都会用精神力干扰守卫的脑波，所以虹膜识别仪的延迟总在0.3秒。
0.2秒时，守卫的机械臂收回。通过。
陈洛重新拉上兜帽，体温终于从后背开始回暖。
圣区的空气比灰区清冽十倍，却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某种腐蚀性药剂挥发的味道。
他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往主控塔走，靴跟叩在晶化地面上的声响被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琴弦上。
主控塔的金属门在他靠近时自动开启，冷风裹着电子元件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陈洛摸向腰间的源能刃，触感却被黑袍吸走了温度——这里是议会核心区，任何攻击性武器都会触发警报。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墙角的终端机，指尖刚触到操作面板，耳麦里就响起伊甸的警告：检测到深层防火墙，内含认知污染程序。
认知污染。
陈洛的瞳孔微缩。
他在灰影记忆里见过这种程序，会侵入人脑神经，把目标的意识困在循环幻觉里，直到精神崩溃。
终端机屏幕突然亮起血红色警告，无数扭曲的人脸从数据流里钻出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尖啸刺得他太阳穴生疼。
源能共鸣。他咬着牙低喝，源能顺着指尖渗入终端机接口。
灰影的精神力结构在识海具象化——那是团幽蓝的漩涡，每道纹路都刻着的指令。
陈洛调动吞噬来的能力，让自己的源能频率与那漩涡完全重合。
屏幕上的人脸突然静止，数据流像被按了暂停键，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数据结构模拟成功。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时，陈洛已经黑进了主控塔的内网。
他快速检索着审判厅的位置信息，余光瞥见系统进度条跳到了93%——吞噬灰影带来的增益还在持续。
就在这时，终端机突然发出蜂鸣，一串乱码从屏幕底部窜上来，最后定格成一行血字：救救我。
声音是从地底传来的，像有人把碎玻璃含在嘴里说话。
陈洛摸向耳麦，伊甸的声音却被干扰成了杂音。
他沿着墙角的通风管道往下爬，金属梯子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越往下，那声音越清晰，带着种黏腻的潮湿感，别过来......我是他们第一个失败品。
当陈洛的皮鞋踩上潮湿的地面时，他看见了那个被封印的实验体。
对方被锁在七根源能柱中间，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左眼的位置是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右眼里却跳动着两簇幽绿的光——不是源能，是某种被强行保留的意识。
你是谁？陈洛的源能刃已经出鞘，刀尖对准对方咽喉。
零号。实验体笑了，嘴角裂开的伤口渗出黑色液体，他们用我做源能融合实验，现在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但我可以帮你找到她们。
她们？陈洛的呼吸顿住。
你妹妹的源能适配率，还有那个总把数据当信仰的女人......零号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说什么秘密，不过我需要交换。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陈洛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
再转回来时，零号的右眼绿芒更盛，解除我的封印，我给你审判厅阵眼的钥匙。
系统进度条在视网膜上跳动，94%。
陈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源能刃的刀柄，远处传来圣区光穹的嗡鸣，像某种巨兽在吞咽夜色。
他盯着零号血肉模糊的左眼窟窿，突然想起灰影记忆里的画面——审判厅阵眼启动需要七枚源能核心，而陈霜的适配率，刚好是第七个。
凭什么信你？他问。
零号笑了，黑色液体顺着下巴滴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因为我比你更想撕碎他们的协议。
通风管道的声响再次传来，这次更近了。
陈洛握紧源能刃，余光瞥见终端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净化协议启动，还剩10小时37分。
陈洛的瞳孔在二字落地时剧烈收缩，源能刃的刀柄几乎要嵌进掌心。
妹妹陈霜的笑脸突然浮现在脑海——三天前灰区停电时，她缩在被窝里用老旧平板给他发的视频，发梢沾着刚煮好的热粥，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
还有苏妄，那个总把实验数据念得比情话还顺口的女人，昨天凌晨三点给他发的加密邮件，标题是关于源能核心兼容性的新猜想，附件里夹着半张手写便签：别让我等太久。
零号右眼里的幽绿光斑随着他的沉默越跳越快，黑色液体在脚边汇出蜿蜒的溪流，腐蚀地面的滋滋声像极了灰区老巷里老鼠啃食电缆的动静。
陈洛的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目标意识波动异常，建议终止接触。他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蹭过手腕内侧——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痕，是七年前为了给陈霜买退烧药，被黑市里的源能暴徒划的。
当时他抱着烧得迷迷糊糊的妹妹蹲在巷口，看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突然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软弱的人连眼泪都要被踩进泥里。
解开封印需要多久？他声音发哑，源能刃却悄悄收回了刀鞘。
零号裂开的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青灰色的手臂突然暴起青筋，七根源能柱上的符文瞬间亮如白昼。
陈洛这才看清那些刻痕不是普通的源能纹路，而是用古魔法的锁魂咒和未来科技的量子囚笼交叉编织的——每道刻痕里都游动着被碾碎的灵魂碎片，像群永远无法超生的萤火虫。
源能重构。他低喝一声，右手按在最近的源能柱上。
灰影的精神力结构在识海翻涌成幽蓝漩涡，他调动吞噬来的源能，将自己的频率与锁魂咒的共振波完全重合。
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陈洛咬得舌尖发腥——三天前吞噬灰影时，系统提示过这招源能重构需要消耗30%的当前源能储备，但此刻他盯着零号右眼里跳动的光斑，突然觉得就算耗光所有源能，也比听陈霜在实验台上哭着喊强。
第七根源能柱的符文在他掌心下炸开幽紫火花时，零号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青灰色皮肤下鼓起无数肉瘤，每个肉瘤里都钻出半截源能锁链，又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崩解成齑粉。
陈洛后退两步，看着那些锁链碎片在地面熔成银浆，突然想起灰影记忆里的某段画面：议会实验室的墙上挂着块铭牌，写着零号实验体：源能与灵魂的完美融合失败品。
谢......零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换了个人。
他抬手擦掉嘴角的黑色液体，露出底下完好的、带着淡淡梨涡的嘴角——这张脸陈洛在源能议会的旧报纸上见过，是十年前突然的首席议员陆沉，当年他在《源能融合可行性报告》里写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不能成为规则的囚徒。
陆沉（零号）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手按在墙面，某种类似水波纹的蓝光瞬间蔓延整个地下空间，一幅星环城立体结构图浮现在众人眼前。
陈洛注意到叶清欢不知何时从通风管道爬了下来，正攥着太初拳经的绢布封套，指节泛白；苏妄的发梢沾着终端机的焦糊味，正踮脚凑近结构图，瞳孔里倒映着无数数据流。
审判厅在圣光塔正下方，陆沉的指尖点在结构图最深处的红点上，但要穿过遗忘回廊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那里的守卫不是人，是议会用三百个圣魔导的灵魂喂出来的记忆吞噬者——它们会把你的过去撕成碎片，让你在自己的回忆里发疯。
叶清欢的太初拳经突然泛起微光，她抬头看向陈洛：我跟你去。苏妄推了推眼镜，指尖快速在虚空中划动，数据流在她掌心聚成源能匕首：我的数据模型能模拟记忆波动，或许能干扰它们。
陈洛的系统进度条突然开始疯狂跳动，从94%飙升到97%。
他刚要开口，太阳穴突然像被钢针扎了进去。
视网膜上的系统面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接着浮现出幅画面：他站在纯白的审判厅中央，胸口插着根金色锁链，鲜血顺着锁链滴在刻满符文的地面上。
锁链另一端，站着个披着白袍的身影，面容被雾气笼罩，却有双熟悉的、像淬了冰的灰眼睛——那是源能议会现任议长，也是七年前亲手给陈洛父母下达抹杀令的人。
他......已经知道我来了。陈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沉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抓住陈洛的手腕，源能在两人掌心交汇的瞬间，陈洛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议长的预言术需要献祭三万人的生命，他不可能......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
陆沉松开手，转身走向结构图最边缘的暗门：没时间了。他的指尖按在门侧的密码锁上，金属表面立刻浮现出淡蓝色的光纹，这是我用三十年议员权限藏下的通道，密码......
规则之外陈洛突然开口。
陆沉转头看他，眼里闪过惊讶。
陈洛想起灰影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陆沉的场景：那个在实验室里摔碎源能核心的男人，对着监控器喊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真正的规则，从来都在我们之外。
密码锁发出清脆的声，暗门边缘渗出幽蓝的光雾。
叶清欢握紧太初拳经站到陈洛左侧，苏妄的源能匕首在掌心流转着银光，陆沉则退后半步，右手虚按在腰间——那里挂着柄陈洛从未见过的、刻满古魔法阵的短刀。
暗门后传来某种机械启动的嗡鸣，像远古巨兽从沉睡中苏醒。
陈洛深吸一口气，源能在经脉里奔涌如潮。
系统进度条停在了99%，只差1%就能解锁吞噬法则。
他看向身侧三张紧绷却坚定的脸，突然想起灰区老巷里那盏永远不会熄灭的路灯——就算周围全是黑暗，只要有光，就总能找到路。
他说。
暗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门内涌出的风带着股陈腐的铁锈味，混着某种熟悉的、像热粥般温暖的甜香。
陈洛迈出第一步时，系统面板突然跳出提示：吞噬进度条99%→100%。视网膜上的金色锁链闪了闪，接着化作漫天星尘，融入他的瞳孔深处。
门内的黑暗里，传来某种东西睁开眼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