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源能试炼场的金属门在陈洛身后关闭时，他听见银羽的战靴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本想跟进来，但被赫尔加的光屏挡住了。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她的眉骨处跳动，映衬得她咬着嘴唇的模样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后面的野兽。
“融合成功率37%。”赫尔加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带着旧纪元人工智能特有的沙哑，“你的意识海已经被‘洛’侵蚀了127个小时，再拖下去……”
“我知道。”陈洛摸了摸胸前的吊坠，那是妹妹用废铁焊成的星星，边缘还很扎手。
他摘下战术手套，按在试炼舱的启动面板上，掌心的源能纹路亮起幽蓝色的光，“开始吧。”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炸开。
【检测到规则吞噬者·陈洛（源能S级巅峰\/圣魔导中期）】
【检测到意识分裂体·洛（规则具现化，与宿主共享记忆\/情感\/源能基数）】
【是否执行「人格融合」？
确认将触发「自我重构」试炼——警告：此过程可能导致记忆断层\/情感偏差\/规则反噬】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仓库里，银羽摸着他的掌纹说“你还是那个会挡碎酒瓶的人”，想起妹妹视频里蓝尾雀歪着脑袋唱《小星星》，想起“洛”用他的手撕开卫兵喉咙时，规则碎片刺进意识海的疼痛。
“确认。”他说。
舱体开始震动。
某种粘稠的液体没过脚踝，带着铁锈味涌进鼻腔——那是源能培养液，能在意识崩溃时修复神经。
陈洛仰头看向舱顶的全息投影，白光骤然炸亮，再睁眼时，他站在了2075年的秋夜。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
七岁的小陈洛缩在巷口的垃圾桶后面，看着两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把父母按在墙上。
母亲的实验日志散了一地，父亲的眼镜裂成了蛛网，但他还在喊：“小洛快跑！”
“这次，我不跑。”陈洛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朝那两个清道夫走去，每一步都踩碎了记忆里的自己——当年的他确实跑了，躲在垃圾车后面看着父母被源能刃穿透胸膛，看着鲜血在青石板上洇成狰狞的花朵。
但现在不同了。
他的指尖凝聚起吞噬法则的黑雾，那是系统刚解锁的能力。
第一个清道夫转身时，他已经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你不该来。”清道夫的瞳孔变成了蛇类的竖瞳，这是源能议会特勤队的标志，“知道太多的人……”
“知道太多的人都死了。”陈洛打断他，黑雾顺着清道夫的七窍钻了进去。
他看见对方的源能修为像蜡烛融化般被吞噬，看见对方藏在袖口的微型炸弹，看见……
画面突然扭曲。
青石板变成了仓库的金属地面，碎肉和断肢代替了梧桐叶。
陈洛低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离子刃，刀刃上的血正滴在妹妹陈霜的白裙子上。
十岁的小霜缩在墙角，眼睛瞪得像受惊的小鹿，怀里的蓝尾雀扑棱着翅膀撞在墙上。
“哥哥……”她的声音颤抖着，“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清道夫。”
陈洛的手猛地一抖。
离子刃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在记忆里的地面溅起火星。
他想蹲下去抱妹妹，但双腿像灌了铅——不，不是铅，是另一种重量，从意识海深处涌上来的，带着他自己的体温。
“你看。”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陈洛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血泊里。
银灰色竖瞳在阴影中发亮，嘴角挂着他从未有过的冷戾，“你以为你和清道夫不同？你杀卫兵时，和他们杀你父母时，用的是同一种眼神。”
“那是为了保护小霜！”陈洛吼道，喉咙发紧。
他想起银羽在仓库里的质问，想起自己解释时的底气不足。
“那如果没有小霜呢？”洛一步步逼近，掌心凝聚起吞噬法则的黑焰，“如果她从来没存在过，你还会守着那点可笑的善良吗？还是说……”黑焰舔过陈洛的手背，烫得他倒抽冷气，“你也渴望力量，渴望让那些踩过你的人跪在你脚下？”
陈洛后退，后腰撞在记忆里的货架上。
金属管砸下来的声音和二十年前父母倒下的声音重叠，他突然看清了洛眼底的东西——那是他每次吞噬源能时，刻意忽略的兴奋；是他碾压对手时，藏在温和表象下的快意；是他站在圣区顶端俯瞰灰区时，从未说出口的……
“回答我。”洛的指尖抵住他的眉心，黑焰顺着意识海的裂缝钻进去，“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过‘想成为神’的念头？”
试炼舱外，银羽攥着陈洛留下的离子刃。
刀刃上的规则碎片突然开始剧烈震颤，在她掌心烙下淡紫色印记。
赫尔加的光屏闪烁着红光，投影出舱内的画面：两个陈洛的身影正在意识空间里对峙，黑焰与黑雾纠缠成漩涡，像要把整个试炼场的源能都抽干。
“需要中断吗？”赫尔加问。
银羽望着舱体表面浮现的裂纹，想起三小时前陈洛抱住她时，掌心跳动的温度。
她把离子刃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他外套的余温：“他说过要亲手吞噬自己。”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就让他……自己做决定。”
舱内，陈洛望着洛掌中的黑焰。
那团火里有他的过去、现在，还有可能的未来。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原来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分裂体，而是藏在自己心里的答案。
“我承认。”他说，伸手握住洛的手腕。
黑焰灼得他皮肤冒烟，却不如意识海深处的灼痛剧烈，“我渴望力量，渴望保护重要的人，甚至……”他盯着洛的眼睛，那里映着他自己扭曲的倒影，“渴望让伤害他们的人，永远无法再举起屠刀。”
洛的瞳孔微微收缩。
陈洛的另一只手按上自己的太阳穴，规则吞噬的纹路从指尖爬满整张脸：“但这不是你能定义的我。”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某种破茧的锐响，“我是陈洛，是小霜的哥哥，是银羽信任的人，是……”他的嘴角勾起和洛相似的弧度，却多了几分温度，“要亲手重塑规则的人。”
黑焰突然暴涨。
意识空间里，两个身影的轮廓开始重叠又分离，像两团试图吞噬彼此的暗火。
赫尔加的警报声在舱外炸响，银羽的离子刃突然迸出刺目蓝光——那是陈洛的源能印记在共鸣。
而在意识最深处，陈洛看见系统进度条正在疯狂跳动。
【吞噬进度：87%】
【警告：规则反噬即将启动】
【是否继续？】
他望着对面的自己，银灰色竖瞳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炽热。
“继续。”他说。
意识空间里的黑焰裹着陈洛的手腕，灼烧感顺着神经直窜天灵盖。
他能清晰看见自己掌心的血管在翻涌——那不是真实的血肉，是意识体具象化的创伤。
洛的银灰瞳孔里翻涌着数据流，每一道都在重复播放他最不愿面对的画面：
仓库里，他撕开卫兵喉咙时溅在脸上的血珠；贫民窟巷口，他吞噬地痞头目源能时，对方妻子跪在尸体旁的哭嚎；圣区宴会上，他笑着与议员碰杯，指尖却在桌下凝聚吞噬黑雾的模样。
这些画面里的你，和清道夫有什么不同？洛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陈洛意识海最柔软的褶皱，你说保护小霜，可你每次举起屠刀时，眼睛里明明是享受。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想起银羽在仓库里说的话——当时她摸着他染血的掌纹，指甲轻轻掐进他虎口：你杀他们时，睫毛都没抖一下。那时他还能笑着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小霜残忍，可此刻被洛撕开伪装，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像褪色的画皮，露出底下最原始的欲望。
够了！陈洛暴喝一声，意识体突然膨胀。
他的瞳孔里浮现出另一段记忆：七年前冬夜，小霜发着高烧，他抱着她跑过三个街区找诊所。
那时他只是个F级源能者，连街边混混的拳头都挡不住，只能用后背护着妹妹，任对方的靴子踹在肋骨上。哥哥疼吗？小霜烧得迷糊，却还在给他擦嘴角的血，等我长大，换我保护你。
黑雾突然倒卷。
洛的意识体被这股力量撞得踉跄，他脸上第一次露出裂痕——那是规则具现体的惊恐。
陈洛趁势抓住他的双肩，记忆如潮水般灌入对方意识：银羽在暴雨中把受伤的他拖进废弃地铁站，用军大衣裹住两人时，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苏妄在实验室里拍着桌子笑，说你的不可预测性是最完美的数据时，发梢沾着的魔法阵荧光；叶清欢在武馆里教他打拳，见他笨手笨脚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这些，你吞噬不了。陈洛的意识体泛起温暖的金芒，与黑雾交织成奇异的光网，力量是工具，不是目的。
我要的从来不是站在顶端俯瞰，是让他们......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是让他们不用再像我小时候那样，躲在垃圾桶后面发抖。
洛的银灰瞳孔开始碎裂。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陈洛意识体上那点金芒——那是小霜用废铁焊的星星吊坠，此刻正悬在两人之间，映出陈洛七岁时躲在垃圾车后，浑身发抖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哭的模样。
原来......洛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竟带上几分陈洛平时的温和，你比我想象的更固执。
意识空间剧烈震颤。
赫尔加的警报声穿透意识屏障：规则反噬强度提升至200%！
源能培养液即将无法维持神经稳定！
陈洛抬头，看见试炼舱的金属壁在视线里扭曲——这是意识与现实的界限被打破的征兆。
他咬碎舌尖，剧痛让意识体重新凝聚：赫尔加！
启动源神之眼残片！
已定位残片坐标。赫尔加的声音难得带上焦急，但融合率不足90%会导致......
执行！陈洛吼道。
他能感觉到洛的意识正在消散，却不是被吞噬，而是主动融入——像两块本就该契合的拼图。
一道暗金色流光从舱顶坠入意识空间。
那是枚刻满古魔法阵的碎片，边缘还沾着星环城建立前的尘埃。
陈洛抓住碎片按在眉心，规则的纹路顺着他的鼻梁、眼尾爬满整张脸。
洛的意识体发出最后一声轻叹，化作黑雾钻进碎片，在表面凝出另一张陈洛的脸，却闭着眼睛，像是沉睡。
【吞噬法则（初级）进阶完成】
【检测到分裂体已转化为被动人格「暗枢」，极端危机时自动激活】
【当前源能等级：S+级初阶 | 古魔法等级：圣魔导巅峰】
系统提示音刚落，陈洛的意识突然被拽回现实。
源能培养液顺着鼻腔倒灌，他呛咳着撑住舱壁，看见银羽正隔着钢化玻璃拍打舱门，脸上的泪痕被源能液冲成两道水痕。
陈洛！陈洛！她的声音闷在金属舱外，却比任何警报都清晰。
陈洛扯掉呼吸面罩，手忙脚乱地解锁舱门。
银羽扑进来时，他还带着培养液的湿冷，却被她用力抱进怀里。
她的战靴在地上打滑，两人跌坐在源能液里，她的军牌撞在他胸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却笑得眼眶发红。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银羽吸了吸鼻子，用军大衣袖子擦他脸上的液体，分不清是泪还是培养液，赫尔加说你意识海裂了三条缝......
现在好了。陈洛握住她沾着源能液的手，掌心的源能纹路亮得温柔，系统进阶了，裂的缝......都被填上了。
赫尔加的光屏突然闪烁红光。
一道加密讯息从星环城之外的虚空挤进来，在两人头顶投出幽蓝的字迹：你是唯，一能打破循环的人。发信人处没有数字编号，只有两个歪歪扭扭的手写汉字——【零号备份】。
陈洛的手指骤然收紧。
银羽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见那行字时，军靴后跟重重磕在金属地面：这是......
银羽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见那行字时，军靴后跟重重磕在金属地面：这是......
旧纪元的加密方式。赫尔加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比我诞生的时间还要早。
陈洛站起身，源能液顺着裤脚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望着舱外的黑暗，星环城的霓虹在钢化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意识空间里那团交织的黑焰与金芒。
看来......他摸了摸胸前的星星吊坠，指尖触到里面夹着的妹妹照片，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赫尔加的光屏突然转向，开始疯狂扫描星环城外的频段。
银羽的手按在腰间的离子刃上，金属护手与刀刃摩擦出细碎的响。
而陈洛望着那行加密讯息，眼底的光比任何源能都要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