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系统那道机械音在意识里炸开时，他正望着妹妹发顶那团被血珠染成的红。
星环城的晚风卷着焦土味钻进鼻腔，他忽然想起母亲实验室里的味道——混合着古魔法阵的硫磺与源能芯片的焦香。
探测到旧神之眼信号，坐标位于封印核心层。系统这次的提示比以往更清晰，连带着在他视网膜上投出淡蓝色的坐标轨迹，像母亲当年教他画源能阵时，笔尖扫过全息屏的光痕。
陈洛的指尖无意识蜷缩，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印。
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生日那晚，母亲蹲在他面前，将一块刻着螺旋纹路的黑玉塞进他手心：小洛，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要记住，旧神之眼不是怪物，是...
陈霜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他的回忆。
小姑娘扒着门框，发梢还沾着叶清欢方才战斗时溅的血，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你要去地底吗？
清欢姐说那里有会吃人的影子。
陈洛喉结滚动，强行压下涌到嘴边的别担心。
他弯腰替妹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干的血渍时，触感比星环城冬夜的冰锥还凉。霜儿在安全屋等哥，他声音放得很轻，叶姐姐和昭昭姐会陪着你。
陈洛！
林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洛转身，正看见她踉跄着扶住天枢长剑，剑刃嗡鸣如受伤的兽。
女军官的肩甲裂开道缝隙，暗红的血正从里面渗出来，在星陨阵的幽蓝光芒里像朵开败的玫瑰。
她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却仍硬撑着直起腰：我跟你下去。
你的天枢武装能量只剩7%。陈洛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刚才用系统扫过林昭的源能状态——龙魂共鸣带来的反噬正啃噬她的经脉，再强行使用武装，下一次能量爆发会直接震碎她的心脏。
林昭的手指在剑柄上蜷紧，指节泛白。
陈洛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比源能更炽热的东西——六年前贫民窟的雨夜，他背着受伤的她躲进废弃管道，她也是这样盯着他，说别丢下我。
别让过去重演。林昭突然低声说。
她的瞳孔映着陈洛的影子，里面有未说出口的恐惧：六年前那个暴雨夜，陈洛的父母就是这样走进源能议会的实验室，再没回来。
陈洛的呼吸一滞。
他伸手按住林昭的肩，掌心能感觉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近乎暴躁的源能。我不会成为他们，他说，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铅，但你得活着，替我看结果。
滋滋——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炸响。
陈洛猛地转头，正看见维克多·索尔跪坐在废墟里。
前议长助理的西装已经破成布条，左脸浮着青紫色的精神污染纹路，可他的眼睛亮得反常，像两盏烧到尽头的灯。
你以为吞噬了规则就能掌控一切？维克多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那道意识...它在等你，等你钻进它的嘴里——
话音未落，陈洛的意识里突然泛起温热的涟漪。
吞噬系统自动展开，像张无形的网兜住维克多外泄的精神力。
陈洛看见系统面板上跳出一行血字：检测到极端执念数据（拯救星环城x99.9%），是否转化为可操控幻影？
转化。陈洛几乎是瞬间开口。
他见过太多被执念吞噬的人，父母、叶清欢的师父、甚至曾经的自己——与其让维克多变成行尸走肉，不如...
维克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笑了：原来你也会害怕。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像被揉碎的全息投影，散成点点金光，其中最亮的那簇钻进陈洛眉心，化作道模糊的影子。
系统提示：幻影分身已绑定，可模拟目标90%行为模式。
陈洛摸了摸眉心，那里还残留着维克多执念的温度。
他抬头时，正看见叶清欢从安全屋走出来，手里端着杯热水。
女武师的拳套已经取下，指节上还沾着虚拟人格的暗紫色能量，但她的眼神比以往更清亮：陈洛，我替你守着霜儿。
陈洛点头，目光最后扫过安全屋里的陈霜——小姑娘正踮脚够叶清欢的发带，发顶那团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星陨阵中央的黑玉。
当指尖触到黑玉的瞬间，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系统投影的坐标突然变得清晰，像母亲当年在他手心画的封印术。
苏妄！陈洛回头喊了一嗓子。
正在主控室调试设备的科研天才抬起头，银链上的吞噬纹路还在发亮。
她歪了歪头，嘴角勾起抹疯批的笑：要我给你留条数据尾巴？
陈洛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苏妄已经在准备什么——数据锚点，能在他迷失时拽他回来的绳子。
就像六年前，母亲在他芯片里藏的那行代码：小洛，迷路了就找光。
黑玉突然泛起刺目的蓝光。
陈洛感觉有双手从地底托住他的脚，带着他往下沉。
最后一眼，他看见林昭靠在天枢剑上，朝他比了个的手势；叶清欢正把陈霜抱上木椅，小姑娘的笑声像串银铃；苏妄的手指在全息屏上翻飞，屏幕里跳动的数据流，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未完成的源能阵图。
地底的风灌进领口，陈洛听见系统在耳边低语：旧神之眼，距离当前位置，三公里。
而在地面的主控室里，苏妄的指尖突然顿住。
她盯着全息屏上突然亮起的红色警告，银链上的吞噬纹路猛地暴涨三寸。有意思，她轻声说，指尖按在数据锚点启动的按钮上，陈洛，你猜这次...是你吞噬规则，还是规则吞噬你？
按钮按下的瞬间，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极了谁在喊一个久别重逢的名字。
陈洛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膜被地底的气压挤得生疼。
他能听见苏妄的声音顺着数据锚点钻进来，带着电流杂音：已锁定你的生物波频，每三秒传输一次结构解析图——话音突然被刺啦的干扰声截断，紧接着是她低笑：别急，只是碰到了层古魔法防护网，我正用你给的吞噬纹路破阵呢。
主控室里，苏妄的银链在颈间疯狂震颤，链身的吞噬纹路泛着血光，像活过来的蛇。
她面前的全息屏裂成十七块，每块都跳动着不同维度的数据流——左边是陈洛的心跳频率，右边是封印核心的能量光谱，中间那块最亮的，正显示着他下落路径上不断坍缩的空间褶皱。有意思，她舔了舔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这防护网竟能模拟人类记忆...母亲的实验室？
源能议会的监控录像？她突然顿住，瞳孔缩成针尖——最角落的小屏里，陈洛的生物波频曲线正在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纸团。
清欢姐！陈霜的惊呼从安全屋传来。
叶清欢正盘坐在地，周身腾起金色拳意，那是《太初拳经》巅峰才有的拳心通明状态。
小姑娘扑到她膝前，指尖差点碰到那团流转的金光：你额头在流血！
叶清欢睫毛颤了颤，却没睁眼。
她能感觉到，陈洛下落的路径正被地底的混乱空间撕扯，像根浸在沸水里的丝线。
拳意顺着她的经脉往上涌，在眉心聚成一点，地刺破皮肤。
鲜血滴在青石板上，却没有落地，反而逆着重力飘起，在空中凝成一条金线。霜儿别怕，她声音发闷，这是拳意引灵...给你哥哥开条路。金线突然暴长，穿透屋顶直插云霄，又在地底深处炸成星芒——那是她用半条命为陈洛铺的太初道，任空间怎么扭曲，这条由拳意和鲜血凝成的路，永远指向核心。
陈洛的脚突然触到实地。
他踉跄两步，抬手按在潮湿的石壁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瞳孔骤缩——这石壁竟在呼吸，像活着的生物。
系统投影在视网膜上的坐标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字：旧神之眼，当前距离：0米。
他抬头。
悬浮在洞穴中央的，是颗直径三米的水晶球。
表面流转着星河般的光带，每道光线里都映着不同的世界：有源能科技漫天的星环城，有古魔法鼎盛的失落文明，有陈洛十二岁那年的雨夜——他蹲在废弃管道里，怀里抱着昏迷的林昭，而管道外，源能议会的清道夫正用镭射枪劈开铁皮。
小洛。
声音从水晶球里溢出，像母亲当年哄他睡觉的语调。
陈洛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指尖即将触到水晶的瞬间，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告！
检测到规则级能量波动——
警报声被淹没在记忆的洪流里。
他看见母亲站在实验室中央，发梢沾着源能液的蓝光，手里捧着的正是这颗水晶球：旧神之眼不是怪物，是...是所有可能性的集合。
它能看见每个选择的结局，却无法改变。她转身，眼睛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但你可以，小洛。
你的吞噬系统，能把这些可能性变成现实。
吞噬，是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
陈洛的指尖贴上水晶。
刹那间，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炸开：林昭的天枢武装完全觉醒，剑指源能议会的穹顶；苏妄站在数据洪流中，身后跟着成百上千个由吞噬数据凝成的自己；叶清欢的拳意穿透星环城十二区，在灰区的废墟上开出一朵金色的花；还有陈霜，她仰着头，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星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叮——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变得柔和，像母亲当年的语音信箱。
陈洛猛地回神，发现水晶球表面的光带正在收拢，最后凝成一道竖瞳。
旧神之眼缓缓闭合，他的额头突然一烫，镜中倒影里，一道与水晶球纹路相同的印记正从眉心蔓延至眉骨。
系统提示：检测到规则级能量共鸣...
声音戛然而止。
陈洛摸着额头的印记，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苏醒——那是比吞噬修为、宝物更强大的力量，是能触碰可能性本身的能力。
他抬头看向闭合的旧神之眼，突然听见苏妄的声音穿透层层空间：陈洛！
你的生物波频...在和旧神之眼同步！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陈洛望着掌心还残留的水晶温度，终于笑了。
他知道，从触碰旧神之眼的这一刻起，所有的选择都已不再是选择——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而他，终于握住了撬动它的支点。
苏妄，他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把数据锚点再加固十倍。
叶清欢，他摸了摸眉心的印记，你的太初道，我会走到尽头。
霜儿，他望向头顶的方向，那里有拳意凝成的金线在发光，等哥哥回来，给你看...真正的未来。
旧神之眼闭合的缝隙里，渗出一线幽蓝的光。
那光落在陈洛的印记上，像句未说完的预言。
而在他意识深处，吞噬系统的进度条正在缓缓跳动——99%...99.5%...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