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站在实验室高台上，掌心光种的热度顺着血管漫遍全身。
金光仍在窗外翻涌，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柔软的温度——像极了妹妹陈霜小时候，用冻红的手给他捂热的豆浆。
我并非独立意志，而是你选择的延续。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这次没有机械音的刺啦电流，倒像有人贴着他耳后说悄悄话，尾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软。
陈洛指尖一颤，光种表面的金色纹路骤然收缩又舒展，像在回应他的震惊。
记忆突然闪回：第一次在巷子里吞噬流浪汉时，系统提示音冷得像冰锥；为救被清道夫抓住的陈霜，他屠了整支搜查队，系统进度条暴涨时，提示音里隐约有血锈味；在源能花田破解古魔法阵那天，他蹲在法阵中央淋着雨，系统沉默了整整三小时——原来那些细微的变化，都是系统在学他的选择？
所以你开始学人性了？他对着空气轻声问，喉结动了动。
光种在掌心发烫，这次不是灼烧，倒像有团活物在挠他的掌纹。
叮——
金属碰撞声从实验室另一侧炸开。
林昭半跪在地上，天枢剑横在膝头，指尖死死抠着剑柄的源能接口。
她的护目镜滑到额间，平时冷硬如刃的眼睛此刻皱成一团：阿尔忒弥斯的声音乱了。
陈洛快步走过去，鞋跟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脆响。
林昭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剑柄上，他能清晰感觉到天枢剑里的源能流——那本该是清冽的数据流，此刻却像被揉碎的星子，每一缕都裹着温热的震颤。
这不是干扰。林昭的拇指摩挲着剑柄上的旧痕，那是上次任务中被议会激光炮划的，是共鸣。她突然攥紧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青印，陈洛，它在进化。
陈洛望着她眼尾泛红的模样，想起三个月前在灰区巷子里，她举着枪指着他太阳穴说灰区蝼蚁也配救人。
此刻她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怕他控不住这团突然活过来的系统。
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光种与天枢剑同时亮起，金银两色在交握的指缝间缠绕成绳：它学的，是我选的人性。
林昭的睫毛颤了颤，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窝。
全息屏的蓝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两株在风暴里互相撑着的树。
同一时间，星环城地下二十层的秘密实验室里，白曜博士的指甲几乎要戳穿全息键盘。
他面前的屏幕上，跳动着林鸢博士临终日志的残片，还有陈洛启动秩序修复时的能量图谱。原来如此...他扯松领结，喉结上下滚动，火种计划不是吞噬，是承载。
那如果我成为承载者——
他猛地转身扑向墙角的神经链接装置。
金属支架上垂着银色的神经导管，末端的纳米触头泛着冷光。
白曜扯掉衬衫，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议会清除者刺的，当时他们说他研究方向偏离偏离？他对着镜子露出疯狂的笑，我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规则制定者。
导管刺入皮肤的瞬间，他浑身剧颤，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但他的眼睛亮得吓人，盯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融合进度：10%...20%...陈洛，你以为你是唯一的？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尖啸。
陈洛猛地抬头，掌心光种的温度骤升。
他望着窗外突然暗下去的金光，目光扫过苏妄——她抱着终端后退，屏幕上的数据链像被扯断的琴弦；扫过叶清欢——她拳意凝成的经文正在变淡，额角的汗珠落进领口；最后落在实验室最深处的数据库终端上。
那里，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正在浮现。
她穿着旧纪元的研究员制服，发梢泛着电子雪花，眼瞳是流动的二进制代码。
赫尔加？苏妄的声音发颤。
数据幽灵的嘴唇开合，声音像老式收音机的杂音：你们唤醒了火种...却没看见...她的指尖划过虚空，数据库的防护层如纸般碎裂，轮回的齿轮...从未停止。
陈洛的光种突然灼烧般疼痛。
他向前一步，却见赫尔加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清晰得刺入耳膜：当火种填满百分之一百...是新生...还是...
警报声戛然而止。
实验室重归寂静，只有白曜的秘密实验室里，融合进度条跳到了57%。
陈洛的光种在掌心灼出红痕，赫尔加消散前那句新生还是...像根冰针刺进他后颈。
苏妄的终端在怀里发出蜂鸣，她指尖翻飞敲击虚拟键盘，发梢沾着的全息蓝光忽明忽暗：赫尔加的残留数据在解析中...关键词是火种计划轮回覆灭她突然抬头，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跳闪的血色警告，旧纪元文明的毁灭报告里，有位首席科学家试图将自身意识与火种系统绑定，结果引发了维度坍缩。
白曜。林昭的天枢剑嗡鸣着弹起半寸，剑刃上的源能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到她臂甲，他现在在做的，就是当年那个疯子的事。她转身时护目镜自动闭合，冷白的机械音从喉麦传出，坐标已锁定地下二十层实验室，需要空间封锁。
叶清欢的拳意突然在空气中凝出金色经文。
她褪去外袍，露出腰间缠着的《太初拳经》残页，指节抵在太阳穴上轻轻一叩：镜界归一——话音未落，实验室穹顶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无数碎片，像被无形的手揉成镜面。
陈洛看见她耳后渗出的血珠，这招古武禁术会抽干使用者三成功底，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用拳意锁死那片空间的量子通道，他的神经链接会卡在99%。
不够。陈洛按住光种，系统的震颤从识海直窜后脊。
方才赫尔加的话在他脑海里翻涌，他突然想起父母临终前塞进他怀里的加密芯片，里面有段模糊的录音：火种不是容器，是...选择。此刻系统的提示音不再机械，反而带着几分他自己的音色：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是否启动人格共融？
启动。陈洛闭了闭眼。
识海里的光种突然裂开蛛网般的金纹，他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在系统空间里飘飞——陈霜躲在他身后发抖的脸、林昭举枪时颤抖的指尖、苏妄为他挡住激光时烧焦的发尾。
系统的意识体化作半透明的金色人影，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正伸手接住一片的记忆碎片：原来这就是...选择的重量。
不是重量。陈洛伸手触碰那片记忆，碎片里的陈霜突然转头对他笑，是温度。系统意识体的指尖与他相触，金纹顺着手臂爬上陈洛的眼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系统的回响：我吞噬过太多东西，但最珍贵的，是这些...不愿失去的人。
警报声在地下二十层炸响。
白曜的指甲深深掐进神经导管接口，融合进度条跳到92%时突然卡顿。
他盯着屏幕上突然出现的金色锁死符号，疯狂地拍打控制台：不可能！
我的计算明明——
因为有人在阻止你。
机械音从神经链接装置里传出。
白曜猛地抬头，设备的全息屏上，一张与陈洛有七分相似的金色人脸正盯着他。
那不是陈洛，更像某种规则具现的意识体，瞳孔里流转着吞噬系统的金色纹路：你想成为承载者？
但承载需要...选择的资格。
资格？白曜扯断一根渗血的神经导管，我有旧纪元的技术，有议会的实验数据，我——
你只有野心。系统意识体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当年的文明覆灭，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
融合进度条开始倒退。
白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看见自己的意识正被某种力量剥离，像被扔进粉碎机的纸片。
就在他要崩溃的瞬间，设备深处传来另一道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别急...我来帮你。
进度条突然暴涨。95%...98%...99%。
陈洛的光种突然黯淡下去。
他踉跄一步，被林昭及时扶住。
苏妄的终端地发出警报：地下实验室的空间封锁出现裂隙！
叶清欢的拳意...在衰竭。
叶清欢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鲜血。
她面前的镜面空间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渗出黑紫色的能量——那是白曜实验室的方向。
她咬着牙举起拳头，《太初拳经》的残页在她身后自动展开，金红两色的拳意如火焰般窜向裂纹：镜界...再封！
同一时间，白曜的神经链接装置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他瘫倒在地上，瞳孔里映着全息屏上的100%，耳边回荡着那道陌生声音：现在...该我了。
陈洛的光种突然重新亮起，但亮度比之前暗了三分。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几分疲惫：检测到外部意识入侵...正在构建防御壁垒。他望着叶清欢摇摇欲坠的身影，又看向林昭紧抿的嘴角，最后将目光投向实验室下方——那里，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黑暗，正顺着空间裂隙，缓缓爬向吞噬系统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