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空气里浮动着焦糊的电子元件味，陈洛能清晰感觉到系统纹路在皮肤下跳动，像一群急于归巢的萤火虫。
他背后的金色光翼正缓缓收拢，每一片光羽消散时都会带起细微的能量涟漪，在控制台表面激出细碎的蓝色火花。
“剥离程序已完成97%。”系统的机械音比之前清亮了些，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检测到目标意识体碎片化……”
话音未落，苏妄的终端突然炸开一串刺目的红光。
她原本搭在操作台上的手指猛地蜷缩，指甲几乎要掐进合金台面：“等等——这里有段加密日志！”
陈洛转身时，系统纹路刚好从左眼下方退去，露出眼底翻涌的暗芒。
他两步跨到苏妄身后，看清屏幕上跳动的血字：“警告，未识别残余人格碎片残留。”
“怎么回事？”林昭的声音从监控区传来。
她的天枢甲片还泛着冷银色的微光，左手虚按在胸前的战术界面上，右手指尖凝着一簇淡蓝色的源能——那是武装启动的前兆。
苏妄的指尖在终端上翻飞，发梢随着动作扫过陈洛手背：“剥离时白曜的意识体崩溃速度太快，系统为了保护你的识海主动截断了连接，但有部分碎片裹着他的情绪残念……”她突然顿住，瞳孔因为放大的数据流而微微发颤，“它们在自我复制。”
“复制？”叶清欢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她不知何时醒了，正扶着林昭的肩坐起来，发梢还沾着冷汗，拳意锁链的残影却在她掌心若隐若现，“那老东西的阴魂还会生小阴魂？”
林昭反手按住叶清欢手背，天枢甲片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先别乱动，你刚才拳意透支了。”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战术界面，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色轨迹，“阿尔忒弥斯，锁定异常信号源。”
陈洛注意到林昭耳后的通讯器闪起幽绿的光——那是她调用星环卫最高权限的标志。
三秒后，战术界面突然爆出密集的红点，像被捅翻的马蜂窝：“信号源在系统核心区，分散成十七个微点，正在向……”她的声音陡然一沉，“向你的识海方向移动。”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抬起手，系统纹路在掌心凝聚成半透明的光团，能隐约看见里面飘着几缕灰黑色的丝线：“是白曜的源能印记。”他捏紧拳头，光团瞬间炸裂成细碎的星芒，“之前吞噬他时，这老东西在源能里掺了意识锚点。”
“更麻烦的在后面。”苏妄突然扯下颈间的银色项链——那是她随时携带的微型量子计算机，此刻正发出蜂鸣，“我用阵眼师权限解析了碎片，它们不仅在复制，还在……学习。”她把终端转向众人，屏幕上的灰色碎片正吞噬着系统日志里的基础代码，“刚才那片在模仿你的系统语言，下一片在解析叶清欢的拳意结构，还有一片……”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分析林昭天枢武装的源能运行模式。”
林昭的天枢甲片突然泛起刺目的银光，连带着她耳尖都染上薄红：“这是要进化成能打能算的意识体？”
“比进化更危险。”苏妄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这是她兴奋时的习惯动作，“如果放任它们吸收足够多的信息，三个月内就能重组出完整的白曜人格，甚至比原来更……”她突然住嘴，看了眼陈洛。
陈洛却已经明白了。
他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系统共融时的温暖：“会比原来更了解我，更了解这个系统，甚至更了解在座的每一个人。”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系统纹路正以极慢的速度流转，像在无声地确认什么，“所以需要净化。”
“火种净化仪式。”苏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终于等到猎物撞进陷阱的猎人，“这是我半年前和小白推演的预案，用你的吞噬法则作为火引，系统作为熔炉，把这些碎片连带着它们吸收的信息一起……”她做了个燃烧的手势，“烧成文明火种的养料。”
“需要准备多久？”林昭的战术界面已经切换成防御模式，十七个红点还在缓慢移动，但天枢甲片的银芒已经将主控室笼罩成一个半圆的保护罩。
“七十二小时。”苏妄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新建文档，“但需要构建净化路径，得用数据建模模拟碎片的演化轨迹——”
“我可以帮忙。”
众人同时转头。
主控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小白抱着一摞全息硬盘挤进来，眼镜片上还沾着实验室的灰尘：“刚才在备用服务器房听见警报，我把近三年的系统日志都备份了。”他晃了晃怀里的硬盘，目光扫过苏妄终端上的数据流，眼镜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这碎片的演化模型……和我上周做的量子纠缠模拟有点像！”
苏妄的嘴角翘了起来。
她抓起终端走向小白，发梢扫过陈洛时轻轻顿了顿：“来得正好，现在需要你——”
“等等。”陈洛突然抬手。
他望着窗外的星环城，暮色正透过防弹玻璃漫进来，将他的系统纹路染成暖金色，“先给露西打个电话。”他掏出通讯器，拇指在妹妹的头像上停了两秒，“净化仪式可能会有能量波动，得让她去地下避难所。”
林昭的天枢甲片微微收束，战术界面的红点突然加速了零点三秒——又被阿尔忒弥斯精准锁定。
她看着陈洛按下通话键时泛红的耳尖，突然笑了：“我让星环卫的巡逻队护送她，半小时内到。”
叶清欢的拳意锁链彻底消散了，她歪头看着陈洛脸上的系统纹路，轻声道：“等搞定这堆破碎片，我请你吃灰区的糖画，上次你说想吃的。”
陈洛对着通讯器的提示音勾了勾嘴角。
系统纹路在他眼底流转，像撒进泉水的金粉：“好。”他应得很轻，却让整个主控室的空气都暖了几分，“等净化完，我们一起去。”
苏妄的终端突然发出清脆的“叮”声。
她和小白凑在一起，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展开，十七个灰色碎片的模型正在数据海洋里游弋，像一群等待被点燃的萤火虫。
“路径建模需要六小时。”小白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投影上划出蓝色轨迹，“但得先确定……”
“先确定火种的温度。”陈洛打断他。
他走到控制台前，系统纹路从手腕蔓延到后颈，在暮色中凝成一轮小太阳，“我来当这个火引。”
主控室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窗外的星环城亮起了夜灯，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
陈洛望着自己掌心的光团，能清晰感觉到系统在意识深处轻轻碰了碰他——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小兽。
“开始吧。”他说。
而在系统核心区的最深处，那十七片灰色碎片仍在游弋。
其中一片突然停顿了一瞬，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它轻轻一颤，裹着白曜最后一声嘶吼的残念，一头扎进了正在构建的净化路径里。
主控室的全息投影突然泛起蓝紫色波纹，小白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最后一道数据链，硬盘在操作台上震出轻响：“防火墙破解完成！”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映着滚动的数据流，“十七个残片的位置坐标已锁定，正在导入演化模型——”
苏妄的发梢几乎扫到他后颈，她的呼吸裹着实验室特有的冷香：“用量子纠缠算法模拟它们的复制轨迹，记得把陈洛的系统语言权重调到1.2倍。”她的手指点在投影上，十七个灰色光点立刻分裂出半透明的虚影，“这些碎片在学习，所以模型必须比它们更快一步。”
“明白。”小白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喉结随着快速的思考上下滚动，“已调用备用服务器算力……进度83%……90%……”他突然顿住，眼镜片上的反光消失了一瞬，“等等，有个碎片在绕开主路径！”
“锁定它！”苏妄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她全神贯注时的习惯。
投影里那个灰点正像条滑不留手的鱼，在数据海洋里拐了个刁钻的弯，“用叶清欢的拳意结构做诱饵——它们之前解析过她的能量模式，应该会被吸引。”
同一时刻，实验室的警报器突然尖啸起来。
叶清欢的脊背瞬间绷直，拳意锁链在掌心凝出实质。
她转头看向墙面的监控屏，十七个红点之外，又有三十六个新的亮点正在逼近——那是源能议会的追踪信号。
“他们来了。”她的声音里没有惊讶，只有淬了冰的冷，“怕净化仪式暴露白曜的秘密，所以要灭口。”
林昭的天枢甲片“唰”地展开，银色光刃从肩甲处弹出半寸。
她的战术界面上，阿尔忒弥斯的提示在疯狂闪烁：“敌方渗透小队距实验室三百米，携带反源能干扰器。”她反手握住叶清欢手腕，将一道源能注入对方体内，“你的拳意透支还没恢复，我帮你守正面。”
“不用。”叶清欢笑了，眼尾的红痣在警报红光里格外鲜明。
她松开林昭的手，《太初拳经》的纹路从袖口漫上手臂，“镜界归一，本来就是要连自己的弱点一起封死。”她深吸一口气，拳意突然炸裂成漫天金芒，实验室的空气被挤压出涟漪——那是空间封锁的前兆。
陈洛站在控制台前，系统纹路在他眼底流转如熔金。
他能清晰感知到叶清欢的拳意像张网，正沿着实验室的通风管道、数据接口、甚至空气分子的间隙蔓延出去。
那些试图侵入的电子信号触到网的瞬间就扭曲成乱码，连带着议会特工的通讯频道都发出刺耳鸣叫。
“清欢在切断他们的耳目。”他低声说，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建模完成！”小白的欢呼混着投影关闭的轻响，“净化路径已经覆盖所有残片可能的演化方向，现在就等——”
“等我。”陈洛打断他。
他走向实验室中央的源能核心，系统纹路从指尖开始蔓延，在地面画出复杂的古魔法阵。
母亲的日记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当黑暗侵蚀火种，用最纯粹的光去烧，烧尽杂质，烧出新生。”他闭上眼，掌心按在核心的凹槽里，“启动净化仪式。”
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宿主意志，火种净化仪式开始。”
金色光芒从陈洛脚下迸发，像活过来的岩浆般漫过实验室每一个角落。
苏妄下意识抬手遮挡，却从指缝里看见那些灰色碎片被光浪卷着上浮，在半空挣扎成扭曲的人脸——是白曜的残念，正发出无声的尖叫。
小白的硬盘突然发烫，他盯着投影里的进度条，声音发颤：“90%……95%……100%！”
“净化完成。”系统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最初的清冽，“文明火种已重置，源能秩序修正中……”
陈洛睁开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阴霾被彻底清扫，系统纹路像温顺的蛇般伏在皮肤下。
叶清欢的拳意网缓缓收束，林昭的天枢甲片也褪去银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轻松。
“成功了？”苏妄走到陈洛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那里还残留着净化时的余温。
“应该……”陈洛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系统界面毫无预兆地弹出血红色警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警告，‘他’还在看着我们。”
实验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昭的天枢甲片重新亮起，叶清欢的拳意锁链在掌心噼啪作响，苏妄的终端疯狂震动——但所有设备都检测不到任何异常信号。
只有陈洛能感觉到，系统深处有道视线，像冰锥般刺进他的识海。
同一时刻，星环城最高处的议会塔顶，白大褂的男人放下望远镜。
他的指尖抚过胸前的源能徽章，嘴角勾起与白曜如出一辙的冷笑：“终于……你醒了。”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我的完美容器。”
陈洛的系统突然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皱眉按住太阳穴，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
“洛哥？”叶清欢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怎么了？”
陈洛摇了摇头，将涌到嘴边的系统提示咽了回去。
他望着窗外的星环城，夜色中的灯火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但在光明照不到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