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周明那句“春心萌动”的惊世之言，如同在秦言古井无波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虽然表面依旧平静，但内里的暗流汹涌，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并未承认，甚至用冰冷的眼神和非洲分公司的“威胁”将周明“镇压”了下去。但周明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时，秦言却并未立刻重新投入工作。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春心萌动？
这个词与他，秦氏集团的掌舵者，地府至高无上的阎君，实在太过违和。
他想起最初注意到景妩，是因为她身上那点特殊的、能与另一个世界产生联系的“灵质”，以及她处理问题时那种……清奇又有效的思路。将她纳入麾下（无论是公司还是地府的“观察名单”），最初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对特殊人才（或特殊现象）的控制欲和好奇心。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关注”变了味？
是她面对镜中魅影时，一本正经地用舞蹈术语把对方“说”到崩溃的滑稽场面？还是她在废弃游乐园里，对着小丑幽灵认真讨论《孤勇者》哪个版本更好听时的专注侧脸？亦或是她每次收到打赏后，那双总是先计算得失、闪烁着“小钱钱”光芒，随后才后知后觉泛起些许不好意思的明亮眼眸？
秦言自己也无法给出确切的时间点。他只知道，看着她直播，看着她用她独有的方式解决那些光怪陆离的事件，看着她为了KpI和功德点努力奋斗（偶尔还会在心里oS吐槽他），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能让他从无尽的工作和地府公务中暂时抽离，感受到一丝“生趣”的习惯。
而“Yan”这个Id，最初或许只是为了更方便地“支持”（或者说，监控）她的直播数据，确保这颗难得的“摇钱树”（兼功德生产机）不会因为资金问题而夭折。但一次次巨额打赏下去，看着她的名字因他而牢牢占据榜首，看着直播间因他的举动而沸腾，某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究的满足感，悄然滋生。
这，就是周明所说的“春心萌动”？
秦言微微蹙眉。他觉得这个词过于肤浅和儿戏。他对景妩，更像是……对一件独一无二、有趣又趁手的珍宝的欣赏与……占有欲？
至于这占有欲背后，是否掺杂了其他更为复杂的情愫，阎君大人选择暂时不予深究。
他重新坐直，打开电脑，调出景妩直播间后台的加密数据流。目光在那条因为“Yan”的持续巨额打赏而异常陡峭的收入曲线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实时在线人数和互动数据。很好，一切都在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然后，他注意到了贡献榜上，“Yan”这个Id旁边，那个极其微小、几乎不会被普通用户察觉的“被查看”标识，亮起的频率似乎比以往高了一些。
秦言眸光微动。
她开始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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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景妩刚刚结束了一场“老旧居民楼水管深夜自发奏乐”（查明是水压不稳与特定角度的金属水管摩擦产生共鸣，调整了水阀并给那截水管贴了张“静音符”）的委托，正一边啃着楼下买的煎饼果子当晚餐，一边复盘今天的直播数据。
收入很可观，尤其是“Yan”大哥，依旧稳定输出了一艘宇宙飞船，作为她成功“降服”水管怪声的贺礼。
若是以前，景妩大概只会开心地数数钱，然后例行公事地感谢一下。但今天，在经历了特助那番“春心萌动”的间接冲击后，她看着那个Id，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得劲。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她在另一个小众社交平台上，偶然看到有人搬运她直播片段，并配文“揭秘科学主播景妩背后的神秘金主‘Yan’！”时，达到了顶峰。
文章里各种猜测，从隐世富豪到财阀公子，编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Yan”是某个退隐的互联网大佬。
景妩看得眉头直皱。
【oS：金主？这用词怎么这么难听……】
【oS：而且这些人猜得也太离谱了。】
她关掉文章，心里那股探究欲却越来越强。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直播平台的App，找到了贡献榜第一的“Yan”，然后，点击了他的头像，进入了资料页面。
一片空白。
头像，是平台最初始的灰色默认头像。
昵称，只有简单的一个“Yan”。
性别，未设置。
地区，未填写。
个性签名，空空如也。
甚至连注册时间，都因为隐私设置而不可见。
干净得……令人发指。
这种极致的简洁和空无，透着一股强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以及一种……刻意的隐藏。
景妩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这种风格……这种恨不得把自己完全隐藏在迷雾后的作风……
她下意识地切出了直播平台，点开了那个同样让她觉得很有距离感的办公软件——企业微信。找到了那个几乎永远不会跳动，名字只有一个“秦”字的聊天框。
点开资料。
头像，是系统自带的商务剪影。
昵称，秦。
部门职位，总裁。
其他信息……同样一片空白。
两个截然不同的软件，两个不同的Id（Yan vs 秦），却呈现出一种惊人相似的“空白”气质。
景妩的指尖微微发凉。
【oS：不会……真的吧？】
【oS：Yan……Yan……言？秦言？！】
【oS：所以那个空白的资料卡，不是变态跟踪狂的伪装，而是老板本人懒得填？！或者说，是不屑于填？！】
这个猜测比“变态跟踪狂”更让她觉得惊悚！
如果是老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砸钱鼓励员工？可这也鼓励得太狠了吧！哪个老板会自掏腰包给员工打赏几百万？钱多烧得慌吗？
还是说……真的像周特助暗示的……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景妩猛地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oS：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板那种人，眼里只有工作和效率！他怎么可能对下属……而且还是我这种，日常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下属……】
【oS：可是……如果不是，怎么解释这诡异的相似性？怎么解释他对我直播间的过度关注（特助都看出来了）？怎么解释那笔莫名其妙的鼓励金？】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而谜底似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让她不敢，也不愿去轻易捅破。
知道榜一大哥是老板，和不知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态。
不知道，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收钱，把他当成一个纯粹的、人傻钱多的粉丝。
知道了……这钱拿着就有点烫手了。这直播开着，就感觉像在给老板做专场汇报表演。
景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oS：冷静！景妩！也许只是巧合呢？也许Yan大哥就是个性格孤僻、作风像老板的土豪呢？】
【oS：对！不能自己吓自己！需要更多证据！】
她决定按兵不动，同时提高警惕，暗中观察。
一方面，她要注意直播时的言行，万一真是老板，不能留下任何黑历史（虽然她的直播本身就很像黑历史集合）。
另一方面，她也要留意秦言在公司的举动，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地府里，谢必安看着水镜中景妩对着手机屏幕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摇头，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的样子，忍不住对旁边看似在批阅卷宗，实则神识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秦言说道：
“阎君，景姑娘好像……真的开始怀疑‘Yan’就是您了。您看这……她都开始对比您俩的资料卡了。”
秦言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眸看向水镜。镜中，景妩正对着他那空白的微信资料卡发呆，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警觉。
他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直。
“疑心易生暗鬼。”他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让她猜。”
谢必安：“……”（oS：您倒是稳坐钓鱼台！看把人家姑娘给纠结的！）
秦言重新拿起笔，却并未立刻落下，而是补充了一句：“她若来问，便告诉她。”
谢必安一愣：“直接说？”
秦言：“嗯。”
谢必安恍然：（oS：哦！懂了！不是不说，是等她主动来问！阎君您这是在等她主动破局啊！）
而阳间的景妩，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决定——
暂时装死。
【oS：不问！不问！万一不是，显得我自作多情！万一是……问了之后这直播还怎么播？这班还怎么上？！】
【oS：就当不知道！只要我不承认，这事就不存在！】
【oS：对！赚钱！赚功德！才是硬道理！男人（尤其是老板）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已经凉掉的煎饼果子，仿佛在啃某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的骨头。
于是，一场由“空白资料卡”引发的身份疑云，在景妩单方面决定“鸵鸟战术”后，暂时被压了下去。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掀起更大的波澜。
而此刻，景妩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公司内部系统发来的新邮件——
【主题：秦氏集团年度盛会邀请函】
【内容：……特等奖：与秦总共进浪漫晚餐……】
景妩看着“秦总”两个字，又想起“Yan”，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这年会……她去还是不去？
特等奖……她抽还是不抽？
万一……万一真的抽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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