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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惊鸿客:惊鸿一瞥 > 第50章 弟弟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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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那一场以生存为名的盟约,带着血腥与背叛的余温,冰冷而脆弱。后半夜,陆停云的高烧在苏清月断续用渗水布巾的物理降温和体内残余内力本能的抵抗下,终于褪去了一些骇人的滚烫,虽未清醒,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许,不再夹杂着濒死的异响。

苏清月肩下的箭毒,许是因箭头入肉不深,或许是她体质异于常人,并未立刻夺去她的性命,只是那持续的麻痹与灼痛,以及随之而来的阵阵虚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生命的流逝。她不敢深睡,支棱着耳朵,警惕着洞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一手紧握着从陆停云身上摸出的、沾着血的短刃。

晨光熹微,艰难地透过藤蔓缝隙,在洞内投下几道微弱的光斑,驱散了些许阴冷。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类似鸟鸣的哨音,自不远处的谷底传来。

苏清月浑身一凛,瞬间握紧了短刃,屏住呼吸。这是北朝斥候间用来确认身份和位置的暗号之一!追兵找来了?

她看向依旧昏迷的陆停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是拼死一搏,还是……

然而,那哨音只响了三短一长,便沉寂下去。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同样的节奏再次响起,这一次,距离似乎更近了些,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谨慎。

不对。若是拓跋烈派来灭口的杀手,绝不会如此迂回。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脑海——石毅!昨夜他断后,生死不明。这哨音,莫非是他?

她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着洞外一个特定的方向,轻轻抛了出去。石子落在枯叶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是回应,表示人在,但需确认。

洞外彻底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停滞。压抑的等待,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终于,一个极其低哑、带着重伤后虚弱的声音,贴着地面传了进来,微不可闻:

“世子……是……石毅……”

苏清月悬着的心猛地落下一半,但警惕未消。她压低声音,对着缝隙:“如何证明?”

外面沉默了一下,随即,一件小小的物事被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落在洞口的光斑下。那是一枚沾染了泥污和暗红血渍的青铜腰牌,上面刻着琅琊陆氏的徽记——是陆停云身边核心护卫的身份凭证。

苏清月捡起腰牌,触手冰凉,上面的血污让她心头一沉。她不再犹豫,费力地挪开部分遮掩洞口的藤蔓。

晨光涌入,刺得她眯了眯眼。洞口下方,石毅半倚在一块山石后,浑身浴血,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洞内情形,尤其是看到靠坐在那里、昏迷不醒但气息尚存的陆停云时,爆发出狂喜与如释重负的光芒。

“苏……苏姑娘!”他声音哽咽,试图起身行礼,却牵动了伤势,疼得冷汗直冒。

“别动!”苏清月低喝,快速扫视周围,确认再无他人,“外面情况如何?”

石毅喘息着,断断续续道:“昨夜……属下拼死……引开部分追兵……跳了山涧……侥幸……甩脱。峡谷出口……被拓跋烈的人……守住了……我们……暂时……回不去。”

他顿了顿,积攒着力气,看向苏清月,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恳求:“世子他……”

“高烧刚退,余毒未清,伤势很重。”苏清月言简意赅,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中了毒箭。”

石毅眼中刚亮起的光又黯淡下去,绝望之色蔓延。前有堵截,后有(可能的)追兵,两位主心骨皆身受重伤,他自己也几乎废了,这简直是绝境中的绝境。

“不过,”苏清月话锋一转,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昏迷前说,找到了我弟弟被收养的村庄。离这里应该不远。”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可能获得补给和短暂藏身之所的希望。

石毅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想起什么,用未受伤的右手艰难地在怀中摸索,掏出一张被血和水浸染得有些模糊、但大致轮廓尚存的羊皮地图。这是他们离开建康时准备的精细舆图。

“属下……昨夜躲避时……大概……判断了下方位。”他指着地图上一个被血迹晕染的小点,“我们现在……应在此处。沿着这条支脉……往东南方向……不出十里……有一个……叫‘溪口村’的小村落……位置……很偏僻……”

溪口村!陆停云之前模糊提及的,正是这个名字!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星火苗,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绝望。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并不安全的山洞。

接下来的过程,艰难而缓慢。苏清月与重伤的石毅合力,将依旧昏迷的陆停云挪出山洞。石毅折了根粗树枝充当拐杖,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苏清月则用未受伤的左肩,奋力架着陆停云沉重的身躯,右肩的伤口因用力而不断渗出黑血,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

三人如同血泊中爬出的残兵败将,沿着崎岖陡峭的峡谷支脉,朝着东南方向,一步一步,艰难跋涉。阳光逐渐炽烈,照在裸露的岩石和他们狼狈的身影上,蒸发着血与汗的气息。

十里路,对于平日的他们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此刻的三人,却漫长得如同跨越生死。每一声痛苦的喘息,每一次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闷哼,都清晰地回荡在山谷间。

苏清月几乎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她不敢倒下,也不能倒下。弟弟可能就在前方,而身边这个昏迷的男人,是她此刻唯一的同盟,尽管这同盟建立在流沙之上。

接近正午时分,当他们拐过一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溪水淙淙。溪流对岸,一片缓坡之上,几十间灰瓦土墙的屋舍错落分布,屋顶上升起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村口立着几棵老槐树,树下似乎有几个孩童在玩耍,隐隐传来稚嫩的嬉笑声。鸡鸣犬吠间,充满了与世无争的宁静气息。

与落鹰峡的肃杀、逃亡路上的血腥,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那里,就是溪口村。

苏清月的脚步猛地顿住,架着陆停云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所有的疲惫、伤痛,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近乡情怯般的巨大恐慌,以及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弱的光亮。

阿卯……她失散多年、苦苦寻找的弟弟,可能就在那片宁静的村落里?

她下意识地看向靠在自己肩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陆停云。是他,将她从建康的泥沼中带出,是他,一路指引,最终来到了这里。尽管过程充斥着谎言与血腥,但这一刻,目的地就在眼前。

石毅拄着拐杖,喘着粗气,低声道:“苏姑娘……到了。”

苏清月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村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紧张、期待、恐惧……种种情绪交织,让她手心冰凉一片,指尖不受控制地发颤。她甚至没有勇气,迈出走过溪流、踏入村庄的那一步。

就在这时,一只滚烫而沉重的手,忽然覆盖上了她紧握成拳、冰凉刺骨的左手。

苏清月浑身剧震,猛地转头。

陆停云不知何时竟恢复了一丝意识,他依旧虚弱得无法独自站立,凤眸半阖,长睫低垂,掩不住深处的疲惫与浑浊。但他握住她手的力道,却异常坚定,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温度,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传递给她。

他侧过头,干裂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因高烧而沙哑虚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送入她耳中:

“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甚至不带多少情感的温度。却像一块投入冰湖的巨石,瞬间击碎了苏清月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压抑的恐慌。

她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飞快地低下头,用力咬住下唇,将那不合时宜的脆弱硬生生逼了回去。

然后,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他那只滚烫的手。仿佛那是湍急河流中唯一的浮木,是黑暗深渊里唯一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架着他,对石毅哑声道:

“走,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