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结束的提示音刚响，对讲机就响了。
“秦队，人带到了。”
秦明站起身，没说话，直接走向审讯区。走廊灯光很亮，他右手抬了一下，指尖碰了碰右耳的银质耳钉。这个动作做完，整个人的呼吸节奏变了。
审讯室门开，张立国已经在里面。他坐在角落，手里拿着记录本，抬头看了秦明一眼，点了下头。
中间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脸很瘦，眼窝发青。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泥。衣领内侧绣着一行小字：“恒安通运”。
秦明走到对面坐下，把平板放在桌上。屏幕亮着，是传唤令的电子签收页。
快递员抬头看他，目光停在右耳。
“你就是秦明？”
秦明没回答。
“我女儿上周被带走那天，有人给我看了你的照片。”快递员冷笑，“说你是麻烦，但也是机会。”
秦明手指敲了下桌面。
“他们让你送什么？”
“鞋。”快递员说，“儿童鞋，装在盒子里，外面缠红线。”
“谁给你的？”
“黑袍人。”
“在哪交接？”
“凌晨两点，城北物流园b区三号仓东墙。每次都在通风口下面。”
秦明盯着他。
“为什么听他的？”
快递员低头看手，声音低下去：“他说我女儿还活着。只要我按他说的做，每周五下午四点十七分送一次包裹，就能见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骗你？”
“他让我听了她的哭声。”快递员抬起头，眼里有血丝，“录音。只有七秒。但我听得出来，是我女儿。”
秦明没动。
“你还送过几次？”
“三次。”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昨天。”
“这次的包裹写的是‘秦明亲启’。”
“我知道。”
“你有没有打开看过？”
“不敢。”
“那你知道里面除了鞋还有什么？”
快递员摇头。
秦明从平板调出一张图，推到桌前。是儿童鞋底部的特写，泥土中夹着细长纤维。
“认识这个吗？”
快递员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这……是植物？”
“不是普通植物。”秦明说，“是从地底强行剥离的生命痕迹。你能碰这种东西，说明你不止送包裹。”
“我没有！”快递员猛地抬头，“我只是跑腿！他说这是‘改革试验’，我不懂什么意思！他说现在阳间和阴间的路要重新划，旧规则要改，新系统要建——他说这是‘生死簿改革’！”
秦明瞳孔一缩。
“他说什么？”
“‘生死簿改革’。”快递员重复，“说现在亡魂走错路、回不去、卡在人间，都是计划的一部分。怨气越多，香火越旺。有人在背后收这些气，变成自己的力量。”
秦明手指压住太阳穴。
青帝护魂尊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翻出来。
——“生死簿投影”能篡改亡魂路线。
——“伪轮回节点”可以打开禁地通道。
——有人在阳间布点，为的是打破阴阳秩序。
眼前这个人说的“改革”，和那些话完全对上了。
“黑袍人还说了什么？”
“他说试点成功后，就要在全国铺开。”快递员声音发抖，“他说‘酆都运’不只是物流公司，是转运站。死人的事，以后都归他们管。”
“你见过他脸吗？”
“没有。黑袍罩着，只露出一只手。手腕上挂着钥匙，刻着‘酆都运’三个字。”
秦明想起监控画面里的绿光。
夜游神还原的影像中，黑袍人右腕确实有挂饰。
“他还提过别的词吗？比如‘节点’‘通道’‘香火’？”
“提过‘节点’。”快递员点头，“他说七个点连成线，就能让整座城市乱套。到时候没人管得了亡魂去哪儿，也没人知道谁该死谁不该死。”
秦明站起身，走到单向玻璃前。
张立国也站起来，走过来。
“他说的七个点，和我们发现的地下通道位置一致。”秦明低声说，“幽冥土、植物纤维、死亡气息中转——这不是偶然。他们在用物流系统做掩护，把地狱的东西运进来，埋进地脉。”
张立国皱眉：“目的是控场？”
“不止。”秦明回头看他，“是换规则。让正常死亡变异常，让该走的走不了，不该走的提前走。怨念暴涨，香火翻倍。最后收割的人，就能掌控整个阴阳流转。”
张立国沉默几秒，开口：“查他女儿。”
“已经查了。”秦明说，“全市近七十二小时儿童失踪案，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六岁女孩，姓李，家住城北棚户区。父亲是环卫工，母亲离家多年。孩子上周五放学后没回家。”
“时间对得上。”
“对得上。”秦明点头，“而且她爸昨天也被调去城北物流园做临时清洁工。”
张立国眼神一沉。
“这是连环控制。”
秦明转身回到桌前。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李晓萌。”快递员声音几乎听不见。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上周五下午四点，学校门口。她说老师让她等一会儿，有人来接。”
秦明记下时间。
又是四点十七分。
和转账时间一致。
和火化结算时间一致。
“你送包裹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不对？”
“有。”快递员突然抬头，“每次送完，我都头晕。像被人抽了点东西。有一次我看见地上影子动了一下，不是我的形状。”
“你有没有拍照或者留证据？”
“没敢。”
“那你为什么现在说实话？”
快递员看着他：“因为你耳朵上的耳钉。我女儿也有一个一样的。她说是一个穿白裙子的姐姐给她的，说‘如果遇到戴耳钉的叔叔，就把真相告诉他’。”
秦明身体一僵。
唐雪。
那个第一个被他救下的亡魂。
她一直在行动。
“你女儿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快递员摇头，“但黑袍人说，下次见面是在‘终点站’。他说那里没有白天，只有红灯一直闪。”
秦明立刻调出城市地图。
七个红点还在闪烁。
b区三号仓、殡仪馆中转站、废弃医院地下道、老火葬场排水口、城南骨灰堂后巷、东区地铁末站维修井、西郊长途客运站货运区。
每一个都是灵力节点。
每一个都连接着“酆都运”的运输路线。
“终点站是哪个？”
“不知道。”
“红灯？”
“他说，七个点激活后，最后一个会亮起红灯。那是新系统的启动信号。”
秦明看向张立国。
“立案代号‘黑舟计划’成立。现在确认，幕后主使正在通过非法节点篡改生死流程。目标不是杀人，是重构规则。”
张立国点头：“我马上协调技术组，把所有节点纳入实时监控。特警待命，一旦发现人员聚集或异常能量波动，立即封锁。”
秦明没动。
他在想唐雪留下的线索。
一个耳钉。
一句嘱托。
一场跨越阴阳的传递。
他拿起平板，打开加密终端，输入一组指令。
“通知青帝护魂尊，我们需要再次见面。”
“地点？”张立国问。
“城北物流园。”秦明说，“b区三号仓东墙。今晚两点。”
他站起身，走出审讯室。
走廊灯光依旧明亮。
他右手又摸了下耳钉。
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耳钉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