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专案室中央，七枚纪念币整齐排列在金属桌上。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血迹，右耳的银钉微微发烫。他刚从地府裂隙回来不到两小时，身体像是被重物碾过，每一步都带着沉闷的回响。
张立国坐在桌边，手里握着胰岛素笔，眼睛盯着那排硬币。他没说话，但呼吸比平时重了些。刚才秦明走进门的时候，走廊的灯闪了一下，监控屏幕黑了三秒。技术员说是电压不稳，可他知道没那么简单。
“这七枚币。”秦明开口，声音有点哑，“不是普通的纪念币。”
张立国抬头：“你带回了四枚？之前我们手里有三枚。”
“嗯。”秦明点头，“最后一枚是在地府边缘找到的。它被人用符灰封住，藏在排水口内壁的砖缝里。”
他拿起其中一枚，翻到背面。靠近齿缘的位置，一道极细的刻痕清晰可见——一个“酆”字。
张立国凑近看：“和之前那枚一样。”
“不一样。”秦明把币放回桌面，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好，“这个‘酆’字是活的。它会吸血。”
张立国皱眉：“什么意思？”
秦明没回答。他咬破右手食指，一滴血落在正中间那枚币的眼孔上。血液刚接触金属表面，立刻向四周蔓延，像被什么东西吸进去。
空气突然变冷。
七枚币同时震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嗡鸣。紧接着，幽蓝色的火焰从每一枚币的眼孔窜出，火苗笔直向上，形成七道光柱。火光中浮现出模糊的人影，轮廓扭曲，动作僵硬，像是被强行拉出来的。
张立国猛地站起，手里的胰岛素笔掉落，砸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没去捡。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七道人影。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层青白。
“这是……什么阵？”他声音压得很低。
“引魂阵。”秦明盯着火焰，额头渗出汗珠，“用死人执念做引子，把他们的记忆烧出来。”
话音刚落，火焰剧烈晃动。其中一道人影突然转头，虽然没有五官，但秦明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接着，三个字在火中浮现——**殡仪馆**。
随后是七道剪影，整齐排列，穿着类似工装的衣服，胸口别着工作牌。画面只维持了两秒，火焰就熄灭了。
屋里恢复安静。
秦明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没倒下。他的鼻腔里有血腥味，嘴里咬着的牙签断了。
张立国弯腰捡起胰岛素笔，手有点抖。他打开笔帽检查剂量，确认没坏后重新装好，放进西装口袋。然后他走到电脑前，快速输入关键词：“殡仪馆 火灾 失踪”。
搜索结果跳出来。
是一份二十年前的内部档案。
标题：《关于市殡仪馆老厂区火灾事故的补充调查报告》
内容显示，二十年前一场夜间火灾烧毁了老厂区部分设施，消防记录称无人员伤亡。但后续追查发现，当晚值班的七名火化工全部失踪，家属报案后警方立案，却始终未找到尸体或线索。
备注栏写着：“七名失踪人员家属曾反映，事发前一周，每人收到一枚非流通纪念币，样式统一，无发行单位。遗物已移交文物局备案，编号d-739至d-745。”
秦明走过去，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就是这批币。”他说，“当年没人知道它们的来源。现在它们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同一套。”
张立国沉默几秒：“你是说，二十年前那七个人，是被这种阵法……炼掉了？”
“不止。”秦明摇头，“他们是被当成祭品。这种阵法需要七个对死亡有强烈执念的人，才能打通阴阳节点。他们不是意外失踪，是被人选中的。”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地府官铸之币，怎会用于炼魂？酆都那老匹夫，又在搞生死簿改命术？”
是王灵官。
声音没有通过通讯器，也不是幻觉。它像雷声一样砸进秦明的意识里，带着怒意和一丝罕见的惊疑。
秦明闭眼，回应：“师父，你能听到我？”
“只能传一句话。”王灵官的声音断续，“那七枚币……本是地府财政司用来登记亡魂流转的凭证。每枚对应一名火化工，负责焚烧特殊遗体。二十年前他们失踪后，这套币就被列为禁物，封存在第十八层库房。”
“现在它们出现在人间。”
“有人偷了它们。”王灵官语气沉重，“更糟的是，有人在用它们反向操作——不是送魂入地府，而是把地府的规则拖到阳间来。这是‘炼魂之术’，能把活人的命格炼成阴傀，再接入伪轮回系统。”
秦明睁开眼。
他看向桌上的七枚币。火已经灭了，但币面温度依然很低，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
“所以这不是盗窃。”他说，“是篡位。有人想用自己的系统替代地府的生死流程。”
张立国听不懂后半段，但他听懂了前半句。
“你说有人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他声音紧绷，“这些人现在还在？”
“不一定。”秦明拿起U盘插进电脑，调出金库监控的原始数据，“但他们的计划一直没停。这些币是钥匙，每一次出现，都在激活一个节点。殡仪馆是第一个，画室是第二个，金库是第三个。七枚币连起来，就是一条通往伪轮回中枢的路。”
张立国盯着地图上标出的三个红点。它们分布在城市不同区域，看似随机，但如果用直线连接，末端都指向城北一片废弃工业区。
“那里以前是地下火葬场。”秦明说，“八十年代停用，后来填平建了物流园。但地下的焚化通道一直没拆。”
“你是说……他们要把那个地方变成新的轮回入口？”
“已经开始了。”秦明拔出U盘，收进内袋，“昨晚我在地府裂隙看到的东西，不是幻象。下面有东西在动，温度接近地心熔流。有人在用这些币做引信，点燃一条地脉。”
张立国没再问。
他知道秦明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对走廊的技术员说：“刚才屋里的所有记录，加密归档。密码由我亲自设定，任何人不得调阅，包括局长。”
技术员点头，迅速操作。
张立国关上门，转身看着秦明：“你打算怎么做？”
“去找剩下的节点。”秦明把七枚币收进战术背心内袋，贴身存放，“只要它们还在人间，就能感应到彼此。我带了破阵符，能撑住一次深度探测。”
“你刚从下面回来。”
“我不等人准备。”秦明走向门口，“他们等了二十年，不会给我喘息的时间。”
张立国没拦他。
他知道拦不住。
他只是在秦明经过时低声说了一句：“小心点。别变成下一个祭品。”
秦明脚步没停。
他走出专案室，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他的右耳银钉持续发热，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他没拿出来看。
他知道是谁发的。
名字归你。
四个字静静躺在收件箱里，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
他走过楼梯间，穿过大厅，推开警局正门。
外面天刚亮，晨光洒在地面。
他的影子很长。
他抬起手，摸了下耳朵上的银钉。
钉子很烫。
像烧红的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