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海城,薄雾还没散尽,银灰色的轿车就碾过滨海新区的青石板路,缓缓驶入一处中式庭院。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烫金的“秦府”匾额,门两侧的石狮子被晨露打湿,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就是程砚舟连夜敲定的房产,原是秦家老宅旁的别院,如今临时收拾出来给外婆暂住。
车刚停稳,就见一位穿着藏青色暗花缎面旗袍的老太太站在门廊下,鬓角的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月白褂子的佣人,见车子停下,立刻上前打开车门。
“婉清!可把你盼来了!”秦老夫人笑着迎上来,声音洪亮却温和,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透着真切的欢喜。
外婆在封景辰的搀扶下下车,她穿了一身墨色提花旗袍,领口绣着几枝浅灰的兰草,脚下是一双黑色缎面绣花鞋,虽身形瘦弱,却脊背挺直,自带一股当家主母的威严。
见了秦老夫人,她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了几分,伸手与对方交握,“让你久等了,这些年身子不争气,早该来看你的。”
“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快进屋,我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银耳莲子羹,还温着呢。”
她的目光落在封景辰身上,瞬间亮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这就是辰辰吧?你外婆常跟我提,说家里有个好孙女,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
封景辰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站在一旁微微颔首,声音沉稳,“秦奶奶好。”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庭院。
青瓦白墙,院角种着几株腊梅,正冒出小小的花苞,廊下挂着的鸟笼里,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处处透着老派世家的雅致。
“好,好!”秦老夫人拉过封景辰的手,掌心温暖,“这模样真像你外公年轻的时候!眉眼清俊,气质又稳,还懂规矩...”
“你们封家怎么就不把这么好的孩子公布出来?多少名门想结亲呢!”
外婆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她性子低调,不喜抛头露面,安安静静做事就好。”
“你们封家啊,就是太低调!”秦老夫人笑着摇头,引着两人往里走,“当年我和你外公、婉清都是圣约翰大学的同学,要不是我主动找上门,秦封两家哪能有后来的生意合作?你们啊,就是闷声干大事的性子!”
进屋落座,佣人端上青瓷盖碗茶,茶汤澄明,飘着淡淡的兰花香。
秦老夫人亲自给外婆掀开茶盖,“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我特意让儿子从杭州带回来的。”
又转向封景辰,“辰辰也喝,别拘束,就当在自己家。”
封景辰双手接过茶碗,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轻声道谢。
她坐在沙发一角,看着两位老太太聊天。
秦老夫人显然更健谈,从年轻时的校园生活聊到如今的子孙近况,说起当年和外婆一起学插花、做旗袍的趣事,笑得眼角堆起褶皱;
外婆则大多时候是倾听,偶尔点头回应,语气虽淡,眼神却难得带着几分松弛,不像在疗养院时那般紧绷。
聊到兴头上,秦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手,“对了婉清,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教我绣的兰草纹,我到现在还留着那件旗袍呢!”
“改天找出来给你看看,就是有点旧了...”
“都几十年了,还留着?”外婆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还是这么念旧。”
“老了嘛,就爱想以前的事。”秦老夫人叹了口气,又转向封景辰,越看越满意,“辰辰现在在封氏做事?”
“听说把集团整顿得不错,年轻人有魄力!”
封景辰刚要开口回应,脑海里忽然闪过剧组里秦若曦的脸,她认识的姓秦的,只有这一个。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礼貌地问道,“秦奶奶,冒昧问一句,秦若曦是您的家人吗?”
“若曦?”秦老夫人眼睛一亮,立刻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穿古装戏服的女孩,“这就是我孙女!现在是大明星呢,拍了不少电视剧,你认识她?”
照片上的秦若曦梳着发髻,穿着粉色宫装,笑得甜美。
封景辰看着照片,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没想到剧组里处处针对花青墨、还觊觎自己的秦若曦,竟是外婆老友的孙女。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淡道,“之前见过,挺敬业的。”
外婆闻言,抬眼瞥了封景辰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没多问。
秦老夫人倒是来了兴致,翻着影集絮叨,“这孩子从小就爱演戏,我们也没拦着,就是太忙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
“她说最近在拍一部戏,就在附近的影视基地,也不知道回老宅看看我这个奶奶。”
封景辰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边缘。
她忽然明白过来,外婆选择来海城,或许并非单纯为了养病,秦若曦这层关系,恐怕早就在外婆的算计之中。
只是她想不通,外婆究竟是想借秦家的力,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婉清,你先歇着,我让佣人把别院收拾好了。”秦老夫人合上影集,起身扶外婆,“你这外孙女是个有心的,知道你喜欢清静,特意选了这离我近又靠海的院子,还悄悄给我转了双倍的房款...”
没看出外婆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她笑道,“下午我带你去海边走走,这边的落日可好看了。”
封景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她怕外婆觉得铺张,特意让程砚舟低调处理,只说是“租来的”,没成想秦老夫人一开口就戳破了。
外婆面色只是稍纵即逝,随即露出标准笑意点头应下,被佣人扶着往客房走。
经过封景辰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低声道,“你去公司吧,不用在这儿陪着。”
那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封景辰心里咯噔一下,她太清楚外婆的性子,越是平静,越说明这事被“记下”了。
封景辰看着外婆的背影,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秦老夫人,心中的情绪复杂。
她颔首应道,“好,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秦家别墅,她得立刻去查清楚,秦若曦和封家那些人的牵扯,究竟有没有外婆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