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白瓷碗还放在茶几上,碗底残留着浅浅一层小米粥的痕迹,程砚舟刚将碗碟收进托盘,转身就捧着四部手机走了过来。
那是从混混身上收缴的机子,款式老旧,有两部是掉漆的黑色安卓机,外壳边缘磕出了细密的裂痕,还有一部屏幕贴了磨砂膜,膜上沾着几道划痕,最右边那部甚至还套着洗得发白的硅胶卡通壳,与混混们凶神恶煞的模样格格不入。
“这些手机都做过加密处理。”程砚舟将手机在茶几上摆成一排,指尖点了点最中间那部磨砂膜的机子,屏幕亮起时,没有常见的解锁界面,只跳出一串复杂的代码输入框,“技术部破解后发现,里面存着他们这两年干的‘活’。”
“帮人催债、盯梢,甚至还有两次非法拘禁的聊天记录,足够判他们十年以上。”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打印纸,展开铺在手机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证据清单,关键信息用荧光笔标了黄。
封景辰靠在深灰色真皮沙发上,宽松的米白色真丝睡衣滑落几分,露出肩头贴着的纱布,那是昨晚处理脸颊划伤时贴的。
她双手环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细腻的纹路,目光扫过那四部手机,又落在证据清单上,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倒是没浪费我们抓人的功夫。”
她抬眼看向程砚舟,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血丝,眼下的青黑几乎要遮不住,衬衫领口也有些褶皱,显然是熬了一整夜没合眼,“你也辛苦了,去楼下找间客房休息。”
“剩下的事,我让徐铭硕来跟你对接。”她顿了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补充道,“把薛一楠叫上来,后面的事,还得她帮忙。”
程砚舟原本还想说“我再处理完再休息”,但看着封景辰眼底不容置疑的神色,又想到薛一楠是医生,留在这儿确实能及时处理伤口突发状况,便把话咽了回去。
他点点头,将托盘和证据清单收好,脚步轻缓地往门口走。
楼下客厅里,苏颜正坐在餐桌旁整理审讯记录,见他下来,抬头递过去一杯温咖啡。
程砚舟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低声说了句“谢了”,便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
没等几分钟,门口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薛一楠穿着灰色的运动套装,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手里拎着一个银色的医用手提箱;
池林冉跟在她身后,抱着一叠病历本和消毒棉片,两人脸上都带着刚睡醒的轻淡倦意,却还是快步走到封景辰面前。
“先躺好,我再检查下伤口。”薛一楠放下手提箱,打开后,里面的器械摆放得整整齐齐。
她让封景辰靠在沙发背上,撩起她睡衣的领口,小心地揭开胸口的纱布。
新缝合的伤口用可吸收线缝了五针,周围的皮肤还有些泛红,但没有渗血的痕迹。
薛一楠用指腹轻轻按压伤口周围的皮肤,问,“这里疼不疼?”
封景辰摇摇头,“不疼,就是动的时候有点牵扯感。”
“那是正常的,别再像昨晚那样剧烈运动就行。”薛一楠松了口气,从池林冉手里接过新的纱布,重新敷在伤口上,用医用胶带轻轻固定好,“伤口恢复得不错,但反复拉扯很容易留疤,你这张脸要是留了疤,你家小野猫不得心疼死?”
封景辰闻言,挑眉笑了笑,指尖碰了碰脸颊上的纱布,“不是有薛医生在吗?你肯定有办法让我不留疤,对吧?”
“你倒会给我戴高帽。”薛一楠白了她一眼,收起器械,叉着腰道,“就不能老实地养几天?非要折腾。”
封景辰的笑容淡了些,她靠回沙发,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碗上,语气沉了下来,“能确定是外婆动的手,我需要你开一份诊断证明。”
薛一楠脸上的调侃瞬间消失,她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你真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旁边的池林冉也停下了整理病历本的手,抬头看向封景辰,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
“她触碰到了我的底线。”封景辰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划过,眼神坚定得没有一丝波澜,“当初她被软禁,我拼尽全力救她出来;”
“她想让封家那些蛀虫回封氏,我也没拦着,可她不该把主意打到墨墨身上,更不该动杀心。”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是作为亲人,她最后能享有的‘权利’,我给她留个体面,总比让她蹲监狱好。”
薛一楠看着她冷硬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封景辰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她沉默了几秒,问,“那你舅舅那边...他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封景辰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他比谁都清楚,外婆现在的状态,留在老宅里只会更危险。”
“他要是真为外婆好,就该明白,住院治疗是唯一的办法。”
薛一楠没再劝说,她看得出来,封老夫人这几年的偏执,早就把封景辰心里最后一点亲情磨得差不多了。
她从手提箱里拿出病历本,翻开新的一页,拿起笔,诊断结果写上‘偏执型精神障碍,伴有暴力倾向,需强制住院治疗’。
薛一楠飞快地写完,又从手机里调出之前给封老夫人做的心理评估报告,截图附在病历后面,然后拿出一张诊断证明,工整地填好信息,盖上自己的私人印章。
她是江城医学会认证的心理科医师,这份证明具有法律效力。
她又打开手机,拨通了江城精神卫生中心院长的电话,简单说了情况,对方很快同意预留VIp病房,保证24小时监护。
挂了电话,薛一楠将诊断证明和住院通知单一起递给封景辰,指尖碰到封景辰的手时,能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
“希望你以后想起这件事,不会心里不舒服。”薛一楠轻声说。
封景辰接过那张纸,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目光落在“强制住院治疗”几个字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落寞,但很快就被坚定取代。
她抬头看向薛一楠,嘴角扬起一抹平静的笑,“不会。”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最多...以后封氏集团,我会守好,就当是给她的最后一个交代。”
池林冉在旁边看着,悄悄递过来一杯温水,封景辰接过,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心里的闷意。
窗外的晨光已经爬得很高,透过落地窗洒在茶几上,那四部混混的手机反射着光,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这场牵扯了亲情、利益的风波,终于要迎来一个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