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楠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触到林冉的脸颊,冰凉的玻璃质感下,仿佛能感受到照片里人单薄的体温。
她突然想起舅舅一家今晚说的话,杜若要带他们离开江城,那林冉周末的家教工作,岂不是就没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心中的麻木。
她翻身坐起来,后背靠着床头,手机屏幕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孤零零的。
她想起林冉手掌上的薄茧,想起她递过来的那叠皱巴巴的零钱,想起她低头时藏在刘海下的倔强,想起她养父母找上门来扇她巴掌的模样。
那点家教收入,对杜文博来说不过是零花钱的零头,对林冉而言,却是支撑她上学、应付养父母的救命钱。
如果没了这份工作,她又要去哪里凑钱?会不会又被养父母逼着做什么不情愿的事?
薛一楠皱紧眉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通讯录。
联系人密密麻麻排了一长串,大多是明德的同学、商界的长辈、父亲医院的同事,还有她凭着人脉认识的各色人等。
她指尖顿在屏幕上,一个个往下筛,王总家的孩子太娇纵,肯定会欺负林冉;
李阿姨家看重门第,知道林冉的家庭背景,说不定会苛待她;张教授家给的报酬太低,不够林冉应付养父母的索要...
滑动屏幕的指尖越来越快,屏幕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眼底的急切。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房间里只剩下指尖敲击屏幕的轻响和她平稳的呼吸声。
她翻了近一个小时,手指都有些发酸,才在通讯录的深处停住,联系人备注是“陈叔”。
陈叔名叫陈钰明,是父亲薛行川的大学同学,陈叔以妻子的名义开了家科技公司,家底殷实。
薛一楠见过他几次,印象里是个温和的中年人,说话慢条斯理,对人没有架子。
更重要的是,陈叔家有个儿子叫陈默,比林冉小两岁,因为小时候受过惊吓,有点自闭,不爱说话,成绩也一直跟不上。
陈叔和陈阿姨急得不行,找了好几个家教都没用,要么是受不了陈默的沉默,要么是没耐心引导。
薛一楠记得陈叔去年还跟薛行川提过,想找个有耐心、成绩好的高中生给陈默当家教,不在乎对方的家庭背景,只要能真心对待孩子,报酬好商量,这简直是为林冉量身定做的机会。
她点开陈叔的联系方式,指尖悬在通话键上,又犹豫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陈叔肯定已经睡了。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涌进来,吹起她的短发,也吹散了些许烦闷。
她望着楼下昏黄的路灯,灯光下有几只飞虫在打转,像找不到方向的旅人。
林冉的处境,比这些飞虫还要难。
她没有退路,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往前爬。
如果能帮她抓住这个机会,不仅能让她有稳定且丰厚的收入,远离养父母的压榨,陈叔夫妇为人和善,说不定还能在她未来报考大学、脱离原生家庭时,帮上一把。
想到这里,薛一楠的眼神变得坚定。
她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把手机放在枕边,指尖轻轻敲了敲屏幕上陈叔的名字。
明天一早,她就去拜访陈叔一家。她要亲自跟陈叔说清楚林冉的情况,替她争取这个机会。
不是施舍,而是林冉本身就值得这样的认可。
她重新躺回床上,这次闭上眼睛,心里不再是空荡荡的悲伤,而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和筹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像一条通往希望的路。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薛一楠的手腕上投下细窄的光带。
她坐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遮瑕膏,反复涂抹着眼下的青黑。
一夜未眠让她的眼底积了淡淡的红血丝,连带着原本清亮的眼神都蒙了层倦意。
桌上放着两盒包装精致的碧螺春,茶盒是深棕色的檀木盒,上面刻着浅纹的竹叶,边角用红绳系着小小的中国结,是她凌晨特意去巷口老字号茶铺买的,陈叔爱喝茶,这是她去年帮他办转学手续时记下来的习惯。
七点半,薛一楠提着茶盒站在陈家别墅门口。
铁艺大门上缠满了爬藤月季,清晨的露水还沾在花瓣上,粉白色的花苞微微张开,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保姆李婶打开门,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茶盒,“薛小姐可算来了,先生和夫人早就等着了,少爷在院子里画画呢。”
客厅的布置透着低调的雅致,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铺着驼色羊绒毯,茶几上摆着一套汝窑茶具,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的《资治通鉴》,书页上还夹着陈叔常用的檀木书签。
陈钰明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见薛一楠进来,连忙关掉电视,“楠楠来了?快坐,李婶,给薛小姐倒杯热牛奶。”
陈阿姨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刚烤好的曲奇,放在白瓷盘里推到薛一楠面前,“刚出炉的,你尝尝,甜不甜?”
薛一楠接过牛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她没有直接提林冉的事,而是先拿出转学手续的复印件,“陈叔,上次麻烦您帮我办的转学手续都妥当了,这是复印件,给您留一份。”
陈钰明接过复印件,随意翻了翻,目光却落在她眼底的青黑上,“昨晚没睡好?”
薛一楠端起牛奶杯抿了一口,避开这个话题,转而看向院子,“小陈默还在画画啊?我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他了,画得好像是向日葵?”
提到儿子,陈阿姨的语气就多了几分无奈,“可不是嘛,这孩子不爱说话,在学校里也不和同学玩,老师说他上课总盯着窗外发呆,我们都愁坏了,想着要不要找个专职家教,在家教他算了。”
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眼底藏着焦虑。
薛一楠放下牛奶杯,指尖轻轻敲了敲茶几,“陈阿姨,我觉得不行。”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小陈默不是真的自闭,您想啊,他要是真自闭,怎么会每天都在院子里画画?”
“他只是说的话超出了同龄人的认知,大人们听不懂,同学也觉得他‘奇怪’,时间长了,他就不愿意说了。”
“要是再把他关在家里,他只会更封闭。”
陈钰明皱着眉,手指捏着下巴,“你的意思是,还是得让他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