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对文若和莹夫人的关系生疑,没想到最后倒知晓了这么一桩秘辛。
也难怪文若兄弟一心一意为萧觉造反大业添砖加瓦。
牙牙把这事当成睡前八卦分享给了萧觉,不想萧觉第一个反应竟是帮文家叔侄三人解毒。
“文叔身体一直不好,每每气候变换都要大病一场。”
“我本以为是早年跟着父亲四方征战留下的病候,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毒。”
“难怪父亲和我这些年屡次想要帮文叔他们成家定下来,都被推辞……”
他本来揽着牙牙,一下下地摸着她光滑如缎的乌发,在妻子跳来跳去的闲话与思绪中昏昏欲睡。
听到这事,男人猛地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毒,除了与文氏女成亲,可还有其他解法?”
牙牙好好一个肌肉抱枕突然跑了,有些不满地在男人厚实的胸肌上戳了一下。
“躺回来!”
萧觉看她小脸皱巴巴地,连忙躺回原位,让牙牙继续枕着他胸膛,口中软语解释。
“文叔陪伴我多年,文达、文和也一心为我,三人都是劳苦功高。”
“我就有些心急。”
牙牙蹭了蹭,嫌他布料硌脸,把衣襟扯乱,直接肌肤相贴地枕在光滑温热的胸大肌上。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被安抚后的懒洋洋从拖长了的尾音中透了出来。
“不是说皇帝们都重制衡之术,手下人的把柄缺点越多越好吗?”
文家三人身带宿疾,砂毒不解,就没有办法娶妻生子。
届时,他们倾尽全力为孟朝办事不说,平素还少了牵绊私心,不用担心加恩过甚,来日尾大不掉。
唐子翼当初那么器重张德津,不就是因为他亲缘浅薄,又注定无后,只能依赖帝王吗?
换一个皇帝,说不定还会暗喜牙牙透出的消息。
唯有萧觉,也未免太过实心眼了。
面对牙牙的不解,萧觉勉强压下了对文家三人的担忧,认真思考后给出了解释。
“不提文家兄弟和文叔这些年来屡次与我同生共死,除了主从,更是兄弟。”
“只说这江山,若是一味只靠心机谋算,那就算抢到手,来日也必要被夺走。”
“以利、以计谋来的,早晚有一日,他人许以更重之利、更深之计,又当如何?”
“孟朝如今不过初立,百废待兴,要让仓廪丰、衣食足、胡虏不敢来犯,务必要君臣一心、众志成城,方能有望达成。”
“若我还像唐子翼一般,私心过甚,恨不能天下所有人都围着我、放干自己血来喂养我,未免太过自大。”
“文家人解了毒、身康体健,来日娶妻生子,他们日子过得好了,自会为了维持这份安稳,为孟朝更尽心。”
“有更多的人为孟朝繁盛、天下太平努力,我不也就轻松了许多?”
“可以多赢共美之事,何必枉费心思,去做那小人之态?”
牙牙听后,在他胸口上咬了一口。
“你是说我小人之态了?”
“不敢不敢,我知你是为了我。”
萧觉连忙讨饶,开始大声喊冤,顺便哄老婆。
“你心中我是第一位,自然处处以我立场谋划。”
“这是你对我的真心,我要还倒打一耙,那就是白眼狼。”
“我不误会你,你可不能误会我呀。”
牙牙被他故作委屈的模样逗笑,终于不为难他,认真琢磨起了解毒一事。
其实就牙牙自己本心,是不怎么相信人性的。
人心易变。
哪怕最初确实是坦然无私。
但随着年岁日长、境遇变化和外界日侵月蚀的影响,又有几人能不改初心?
她愿意信任萧觉和阿冬,前提是这两人身上都有子蛊。
唯有绝对的安全,才能得到走进她心中的机会。
萧觉虽然善谋,在战场上又勇武,是个成功的将军、民众爱戴的君王。
但他这番过于理想的论调,和牙牙那只有掌握在掌心的东西、才配信任的观念,其实并不符合。
但自己的男人嘛,偶尔宠一宠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既然想救,她就试着救一救。
来日文家人要是辜负了这份信任,她就杀了他们,以慰她夫君这片赤诚真心。
……
文若当日在西宫门遇上莹夫人后,回府便有些郁郁寡欢、心神不定。
文达、文和两兄弟自小与叔叔相依为命,立刻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一开始文若不愿多说,但在文和查探他当日行踪、文达审问随行仆从双管齐下之后,他只能吐露实情。
自此,文家忧心忡忡的就成了叔侄三人。
千红门早已成了皇后的势力,倒是不需要像在盛朝时期日日担忧被人发现他们与千红门的渊源。
但藏了多年的来历,对文家男子来说都算是耻辱。
他们作为女子的附庸和财产降生。
在多年前,背弃了自己的家族,投奔了和西南族人立场敌对的汉人,这一往事也难以启齿。
更别说还有其他想法。
若是被萧觉发现了这事,会不会想起文若这么多年数次鼓动他造反?
又会不会怀疑文若是为了西南文家报仇,以萧觉为刃向唐氏王朝复仇?
三人日日在书房枯坐,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朝堂上萧觉对他们一如往日般亲近尊重,皇后顾明雅也日日宣召各府女眷进宫闲谈宴饮。
风平浪静的日子,让他们陷入了不敢表露半点异样,又忍不住疑神疑鬼的煎熬。
“阿冬其实是个直白单纯,不通世事的性子。”
和阿冬接触最多的文和终于忍不住开口。
“说不准她根本就没有发现叔父当日的异常,自然也不会向娘娘提及此事。”
短短时日,文若又老了一些,面容清癯憔悴,往日精光内敛的双眼,也藏着几分疲惫。
“莹夫人当日神情,必是已经认出我了。”
“我带着你们逃出来的时候,她早已记事。”
如今莹夫人忙着和顾勇一家纠缠,享受着多年怨仇一朝得解的快意,顾不上他们。
但哪日她遇到难处,又或者是和唐静华博弈中吃了亏,焉知不会找到文府,让他们提供助力?
莹夫人这个炸弹在,早晚有一日他们掩藏的秘密会被公开。
阿冬发现与否,也不过是事发早晚的区别。
文若没有说尽,但这道理文达兄弟心知肚明,纷纷跟着叹了一口气。
“但陛下心性至诚至善,不至于因为这点隐瞒,就推翻我们多年情谊。”
文和还在坚持,认为他们应该在莹夫人闹出来之前,主动向帝后坦白,以得谅解。
但文达却觉得这事既然已经瞒了几十年,骤然提起,不但不能表现诚意,倒可能平地生波。
两人你来我往,各执己见,都说服不了对方,便齐齐看向书桌后的叔父文若,让他拿主意。
文若也有些举棋不定。
三人正在僵持,宫中萧觉的召令突然到了。
让三人一起进宫面见他和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