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人收拾好行李,回了村子里。
卓然把自己的行李箱从车里拿下来时,莎莎问:“妈妈你不回广东吗?”
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充满了期盼。
卓然弯下腰,捧着她的脸小声说:“我爸爸的身体很差很差了,你知道对不对?”
莎莎默默地点头。
卓然说:“我留在家里再陪他几天。你和爸爸,还有舅妈先回去。秦阿姨今天已经先回我们家里打扫了,她会照顾你的。”
莎莎说:“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卓然说:“可是我爸爸现在需要我呀。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好吗?”
莎莎说:“我知道了。”
早餐后,毛大军带着莎莎进了爸爸的房间,走到床前大声说:”爸!我厂里明天开工,我先回去安排一下,过几天再回来!“
父亲从喉咙里吃力地说出一句:好。
莎莎说:“外公,我妈妈说她留下来陪你。你快点好起来吧。”
卓然听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爸爸面上含着笑对莎落说:“好,,好。”
毛大军悄悄在背后挥了挥手,示意莎莎出去。
卓然知道他不想让孩子长时间待在病人的房间里,带着莎莎先出去了。
艳群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了。弯下腰对童童说:“妈妈和姑夫先回厂里去上班,你在家要听奶奶和爸爸的话,知道吗?”
童童抱着艳群哭了起来。
艳群哄了一会儿,说:“我昨天晚上和你说好了的呀。有时间就回来看你。”
小风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孩子出去了。
艳群去房间里和爸爸说了一声,很快也去了门外。
毛大军也去房间提了行李箱出去了。
艳群招呼莎莎上车。车子很快就出了村子。
乔秘书得知卓然要在家里多留些日子时,在电话说:“那你就在家安心照顾一段时间吧,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厂子里的事情,在电话里能推进的就推进,我有时间也去做一些。其他的等你回来再说吧。”
卓然说:“谢谢您,乔总。”
乔秘书说:“人之常情。”
说罢,便挂了电话。对于毛大军是否有一起回来过年,两人是否和好,只字未提。
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后,随着外出工作人们陆续离去,村子里重新沉寂下来了。
爸爸最后的日子痛苦而灰暗。
卓然整日伺候在左右,晚上也在床边放了一个折叠床,铺上被子睡在上面。
只为了晚上爸爸要起夜或是喝水时,能随时有人应。
因为小风晚上要照顾童童,妈妈白天做三顿饭,忙家务,晚上睡得沉,叫好几声也不醒,就算醒了也不耐烦。经常大声喝斥爸爸。
这样的环境里,卓然心里也很压抑。
这种时候,工作电话给阴郁的生活带来了一丝生机和生活的希望。
爸爸是正月初十的上午十点多走的。
走的时候,儿女和老伴都守在床前。当天早上胃口比前几天还好一些,主动要求喝了小半碗鸡蛋汤。
七点多喝完鸡蛋汤后,闭着眼睛睡着了。
卓然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摊开电脑看着厂子里的各种报表和一些工作邮件、以及回复各部门的各种申请。
等到九点多,卓然听到爸爸大声打呼,隔着被子胸脯还剧烈起伏着,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憋成了酱紫色。
吓得赶紧跑出去叫妈妈和小风。
小风正带着童童在场坝上玩,听了卓然的叫声,对童童说:“你去邻居奶奶家玩一会儿。快去!”
邻居婶子说:“童童快来!我家里有过年好吃的!”
不等他们说完,卓然先回了房间里,妈妈已经进来了,哭着对爸爸说:“老头子,你难受就走吧。”
小风刚一进门,爸爸的手就垂了下去。
卓然马上就通知了毛大军。小风也通知了艳群。
毛大军和艳群毫不意外的马上赶了回来。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妈妈带着童童去睡了。
只有卓然姐弟俩和两三个本家叔婶一起守着。
一看到风尘仆仆的毛大军,卓然原本已经流干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毛大军深深看了卓然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开始给爸爸上香、跪下磕头。
令卓然意外的,是乔总也来了。
他就站在门口,刚才卓然只看到了毛大军。没注意到他。
虽不是千里,也是好几百公里了。
卓然和乔总认识不过短短一年,去他厂里任职,也只半年而已。
感觉有些担不起这份深情厚义,卓然不知该说什么,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只叫了一声:乔总。”
乔总一套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深灰色的长呢大衣,依然戴着茶色眼镜,亦是一脸凝重,他先朝屋里其他人点点头,又拍了拍卓然的胳膊,说:“节哀,这是解脱。”
他给老人上完香,深深的三鞠躬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交给卓然说:“一点心意。”
卓然推辞道:“不用!您能来我已经很感动了。”
乔秘书伸手把钱塞进卓然的黑色羽绒服口袋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什么都别说了。”
既然他大老远来了,足可见真诚。卓然也没有继续推辞。
毛大军环顾一下,问小风:“还有什么要做的?”
小风说:“白天都准备好了,亲戚今天也都来了,定好明天下午发送。”
毛大军长呼了一口气,点点头说:“你们大家都去睡一会儿吧。我来守着。”
小风说:“不用了,你们这么远开车回来,快去休息一下。”
毛大军说:“不用!我就是为这事回来的。”
卓然忍不住说:“开车太累了,你和乔总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吧。”
转头,卓然又对乔总说:“不好意思,条件有限,将就一下吧。”
乔总说:“你们不用管我。我找地方坐一会儿,天亮后就回去了。”
乔总去了车里休息。
艳群和毛大军加入了守夜的队伍。
天亮以后,乔总又进来上了三炷香,问毛大军:“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毛大军说:“没有。他们都弄好了。”
乔总简单辞行后,开车回了广东。
妈妈是天不亮就起床了,等天亮以后乔总下车和大家打招呼告辞时,她才知道家里来了这么一位“远客。”
妈妈千恩万谢的送走乔总后,悄悄把卓然拉到一边,问:“他来上礼金了没有?”
卓然说:“没有!他是我的老板,来家里慰问一下而已!”
妈妈问:“大老远跑来,用嘴巴慰问?卓然,我和你说,家里婚丧嫁娶的事情都是儿子儿媳妇主持,开支归他们负担,收的礼钱也该他们得!”
卓然疑惑地向艳群看去,昨晚乔总朝自己口袋里塞钱的时候,几个人都在场。
但是毛大军和小风肯定不会和妈妈说。那就只有艳群了。
卓然从昨晚到今早一直跪在爸爸面前守灵,根本没有数乔秘书给了多少礼金!
卓然忍无可忍地说:“人家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有什么开支?啊?你不要太过份了!人家就是来看看!”
毛大军过来皱着眉头问:“在吵什么?”
妈妈一脸不情愿地看着卓然。
卓然不再理她,走开了。
整个白天,毛大军和卓然、小风和艳群,一起全程办完了爸爸的身后事。
当天晚上,毛大军看着卓然说:“去市里开个酒店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广东吧?酒店安静一点。你需要好好休息了。”
卓然这几天留在老家,几乎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爸爸,而且现在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不用照镜子也自己有多么憔悴。
便点了点头。和毛大军一人一辆车,去了市里。
毛大军开了一间标准间,里面有两张床。
洗漱过后,两人很快就各自睡去。
睡梦里,卓然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包围着,不知是梦还是真,不愿睁眼,更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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