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大门“轰”然洞开。
孙宝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备车!快备车!”
“老子要去端王府!”
刚冲下台阶,他的脚步骤然一顿,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僵在原地。
巷口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懒洋洋地倚着墙。
那身影他再熟悉不过,熟悉到已经刻进了骨髓里的恐惧中。
是陈十三。
那个魔鬼,他根本没有走!
“陈!十!三!”
孙宝的理智被恐惧彻底焚烧殆尽,他像一头失控的野猪,疯了般冲过去,一把揪住陈十三的衣领。
唾沫星子喷了陈十三一脸。
“你个王八蛋!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啊!”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鼓起的最大勇气。
然而,陈十三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甚至懒得去看来人那双抓着自己衣领,却抖得几乎握不住的手。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孙宝看自己的身后。
那个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我若不来,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孙宝下意识地回头。
月光下,他家府邸高高的屋脊之上,几道模糊的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逝,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沉的夜色。
那是……端王府的死士!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
揪着陈十三衣领的手,无力地滑落。
孙宝肥硕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
赵玉楼……他真的派人来灭我的口!
不!
最后一丝幻想让他不愿相信。
他猛地摇头,声音尖利刺耳:“不会的!二哥只是一时之气!我去跟他解释,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会信我的!”
他转身就想跑,要去端王府,要去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兄弟?”
陈十三冰冷的声音,像一枚钉子,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以你对赵玉楼的了解,你觉得他是一个会听兄弟解释的人吗?”
孙宝的身体猛地一僵。
“能做出虐杀少女取乐之事的人,他的心,已经扭曲到了什么地步?”
孙宝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陈十三向前踏出一步,那双眼在夜色里亮得骇人,仿佛能洞穿他内心所有的伪装与侥幸。
“你现在跑去,他会信一个活着的、收了他死对头重礼的你?”
“还是信一个已经‘死’了的、对他忠心耿耿的探子?”
“……”
孙宝彻底沉默了。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赵玉楼那双越来越阴鸷的眼睛,以及在折磨那些女孩时,脸上露出的那种近乎癫狂的、享受的表情。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脚底板一寸寸爬满全身。
他不敢赌。
他知道,自己输不起。
陈十三看着他脸上死灰般的绝望,知道火候已到。
他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给他下达最后的通牒。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
“一,跑去端王府,被他当成叛徒,用一百种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法子,慢慢折磨至死。”
“二,告诉我一切。”
“我保你活命,再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孙宝浑身剧烈颤抖,牙关死死咬住,发出“咯咯”的碰撞声,那是他最后的挣扎。
陈十三的目光陡然锐利,声音也沉了下去,如同深渊的回响。
“想想林菁。”
“想想那些被你们那个‘圈子’,活活玩死的女孩。”
“你当真要为了赵玉楼那种畜生,搭上自己的命,再背着一身血债,遗臭万年吗?”
“林菁”这两个字,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终于烫穿了孙宝最后那层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想起了那个弹着江南小调,眼里还有光的女孩。
也想起了她最后被折磨得血肉模糊,被扔进坑里时,自己躲在角落,吓得尿湿了裤裆的狼狈模样。
“哇——!”
孙宝再也撑不住了。
他双腿一软,像一滩失去骨头的烂肉,瘫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我说!我什么都说!”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所有的侥幸与坚持,在死亡的恐惧和良心的啃噬下,轰然倒塌。
他涕泪横流,将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声音里是无尽的忏悔。
“是……是从陈留县回来之后,赵玉楼他……他就彻底变了。”
“他恨你入骨,又得不到苏小姐,整个人都疯了!他弄了一个会,叫‘极乐会’,专找京城的权贵子弟,一起……一起……”
孙宝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一起虐杀无辜少女取乐。”陈十三替他说了下去,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是……”孙宝点头如捣蒜,“林菁……就是其中一个!我只去过那一次,就那一次!我发誓!我真的害怕,我每晚都做噩梦啊!”
陈十三的眼神,冷得像永不融化的玄冰。
他缓缓蹲下身,盯着孙宝那张被泪水和鼻涕糊满的脸,一字一顿地问:
“地点。”
孙宝的身体又是一阵抽搐,他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吐出了那个让他午夜梦回时,都会被惊醒的名字。
“在……在城郊,一座山庄……”
“戒备森严,没人能进去……”
“名字……就叫‘极乐山庄’!”
黑暗中,陈十三缓缓站起身。
极乐山庄。
很好。
他的眼底深处,一簇冰冷的火焰,悄然点燃。
赵玉楼,你的极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