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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深处,火光摇曳,将两道身影拉得扭曲修长。

季尘没来由地轻笑一声,伸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萧燕然腰间那柄漆黑剑鞘的末端。那动作轻佻得像在拈花,却让萧燕然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季尘!你做什么?!”她厉声喝道,杀意凝如实质。

季尘置若罔闻,指尖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度,在剑鞘末端护手覆盖下的位置轻轻摩挲。他歪着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癫狂的眼眸此刻却异常专注,仿佛在倾听什么秘密。

“观主。”

两个字,轻飘飘从他唇间吐出,像两片雪花落入滚油,在寂静的洞穴中炸开无声的惊雷。

萧燕然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尽,那双因灌注怨气而显得非人的眸子死死钉在季尘脸上,惊疑与戒备被碾碎,只剩下纯粹的、要将人挫骨扬灰的憎恨。“你…再说一遍?”声音像冰碴摩擦,刺骨寒意四溢。

“我说,”季尘收回手,指尖在空中虚点,脸上又挂起那副招牌的、让人火大的疯笑,“在你那‘光明磊落’的师傅萧无咎,这柄你摸了三年的剑鞘背面,护手正好盖住的地方——刻着两个字。不是烙印,是铸进去的。‘观主’。”他顿了顿,笑容扩大,“你每次拔剑,拇指压在那儿,以为是你在用它?说不定啊,是它在用你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呢!”

“一派胡言!”萧燕然怒吼着猛踏一步,地面被踩出浅痕,握剑鞘的手指关节发白,几乎要将其狠狠砸向那张可恶的笑脸!“我师傅靖妖西境都统,斩妖除魔,岂会与‘观主’那等藏头露尾的邪祟有染!你这疯子,休想动摇我心志!”

她的怒火是信仰的堤坝,一旦决口,支撑她三年的复仇,将沦为天大的笑话。

季尘纹丝不动,连眉毛都懒得挑一下,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场早已知晓结局的戏。“哦?”他拖长了调子,“那你摸摸看?是怕我骗你,还是怕…摸出来的,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这句话,如重锤狠狠砸在萧燕然心口。

她的动作僵住了。

是啊,怕什么?

她颤抖着手,以一种近乎朝圣的姿势,将那柄冰冷的剑鞘横在眼前。布满薄茧的指腹,一寸寸抚过金属。正面光洁如镜,背面有常年佩戴的磨损。

“哪里…”她声音沙哑。

“护手下,三寸。”季尘的声音清晰传来,“你拇指磨亮的那块月牙儿。”

萧燕然瞳孔猛缩。

左手拇指,精准地按在那无比熟悉的位置。那里有一块被她磨得发亮的月牙形印记。

起初,什么都没有。

心,微松。果然是骗局…

但季尘那句“看”字在脑中回响——不是用眼,是用“账本”的逻辑。

她猛地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弱的神念探入那块熟悉的金属。第一次,她不是动用剑鞘的怨,而是想“了解”它。

神念触及的瞬间——轰!

景象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不是文字,不是画面,是“概念”!

一个由无数因果线编织的巨大王座,悬于时空尽头。王座上,端坐着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王座基座,无数挣扎的魂灵之中,一个挺拔的身影被金黑锁链捆绑,双目紧闭,面容平静——是她的师傅萧无咎!

在他的灵魂核心处,烙印着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属于王座的主人。

——观主!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撕裂喉咙。萧燕然猛睁眼,踉跄后退,重重跌坐在地。

“当啷!”

剑鞘脱手,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曾是她视为“恩师遗泽”的剑鞘,此刻在她眼中,成了封印着无尽屈辱与真相的黑色牢笼。

季尘缓步上前,弯腰捡起剑鞘,递到她面前,语气竟罕见地带上些许复杂,像在陈述一笔与自己相关的账:“现在,信了?”

萧燕然没有接。她抬起头,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坚毅的脸上只剩下世界崩塌后的茫然。“为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骗我…”

“他没骗你。”季尘摇头,笑容消失,“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一个灵魂被‘观主’——也就是‘七曜阁’真正的主人——标记为‘藏品’时,它的过往、信念,都会被‘重写’。他以为自己为国为民,其实…他只是在磨砺一件‘主人’更感兴趣的艺术品。”

“直到他死,那股至深的‘怨’,才让他短暂挣脱了‘藏品’的枷锁。”季尘看着她,一字一顿,“萧燕然,你背负三年,根本不是‘复仇’这笔账。你背负的,是‘七曜阁’之主的一件‘藏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裂开了。七曜阁追杀你,也不是复仇,是‘回收’这件残次品。”

“若真想为你师傅讨公道,”季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的敌人,从一开始,就错了!”

洞穴死寂。

许久,萧燕然缓缓伸出手,接过那柄沉重的剑鞘。她站起身,用一种全新的、冰冷到极致的目光看向季尘。

“去忘川渡。”她的声音再无波澜,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不仅要抹掉我身上的账,我还要…去那里,掀了‘观主’的棋盘,查清这笔关于‘七曜阁’的,天底下最大的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