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炼妖阵”已然撤去，熔岩湖上空恢复了往日的景象，只是那弥漫不散的血腥味与煞气，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烈清洗与蜕变。原本喧嚣混乱的谷地，此刻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带着铁血秩序的肃穆。各族妖族不再散漫混杂，而是按照不同的职能与战斗方式，排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沉默地矗立在冰雪与岩浆交织的大地上。他们的眼神锐利，气息凝练，如同一柄柄经过千锤百炼、即将出鞘的利刃。
凌九霄高踞于万妖殿前，那座由最坚硬的玄冰与炽热熔岩核心共同熔铸而成的王座之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劲装，只是外面随意披了一件不知从哪个妖族宝库里翻出来的、绣着暗金火焰纹路的黑色大氅，为他平添了几分属于王者的威严。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是之前强行运转大阵和雷霆肃清叛徒留下的损耗，但眉宇间的疲惫已被一种沉静如渊的气势所取代。
他手中缓缓盘着那对玉核桃，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下方鸦雀无声的妖族联军。从最前方伤势未愈却战意昂然的金翅大鹏王，到身旁体型庞大、眼神狂热的妖熊王，再到后方那些经历了血火洗礼、气息明显强悍了数筹的各族战士。
没有长篇大论的鼓舞，没有虚无缥缈的承诺。
凌九霄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谷地，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与斩钉截铁的力道：
“叛徒的血，洗干净了你们身上的懦弱和犹豫。”
“老子的拳头，告诉了你们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现在，站在这里的，才算勉强有资格，跟老子去干一票大的。”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
“昆仑墟，是什么地方，你们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老子告诉你们，那是天道给我们选的坟场！”
“但老子不信这个邪！”
“老子要带着你们，把坟场变成它的刑场！”
他站起身，黑色大氅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周身那股混合着涅盘生机与毁灭气息的威压不再刻意收敛，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笼罩四野。
“这一次，没有退路！”
“要么，跟着老子杀出一条生路，让三界今后亿万载，都记住咱们妖族的名字！”
“要么，就一起死在昆仑墟，化为灰烬，也算他妈的热闹了一场！”
他猛地抬手，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告诉我——”
“你们的选择？！”
短暂的死寂之后——
“愿随九爷！踏平昆仑！剑指九天！”
金翅大鹏王第一个单膝跪地，嘶声怒吼。
“愿随九爷！踏平昆仑！剑指九天！！”
妖熊王捶打着胸膛，声震四野。
如同点燃了燎原的星火，成千上万的妖族战士齐齐跪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咆哮！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恐怖的洪流，冲散了漫天风雪，震得熔岩湖都为之沸腾！
“愿随九爷！”
“踏平昆仑！”
“剑指九天！！”
这一刻，不再是单纯的武力慑服。经历了内部的背叛与清洗，经历了血与火的残酷淬炼，一种基于对强大领袖的敬畏、对生存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疯狂赌注而产生的、扭曲却坚实的凝聚力，终于在这支妖族联军中诞生。
凌九霄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妖族，微微颔首。他知道，这把刀，总算初步磨成了。
誓师之后，凌九霄并未停歇。他召见了各族首领，进行最后的部署。
“金鹏，你族速度最快，负责前哨侦查与迂回突袭。这是老子根据昆仑墟外围空间乱流特性推演出的几种飞行轨迹，给老子烂在肚子里！”凌九霄将一枚烙印着信息的玉简弹给金翅大鹏王。
“熊罴，你族皮糙肉厚，正面攻坚的任务交给你们。这是几种联合防御和冲锋阵型，练不好，老子把你们熊掌剁下来下酒！”
“赤炎蛟，岩浆与地脉是你们的主场，昆仑墟地下不稳，给老子盯死了，别让人抄了后路！”
“影豹、晶蛇……你们的任务是隐匿、刺杀、破坏关键节点……”
一道道命令清晰地下达，资源被有条不紊地分配下去。丹药、符箓、修复好的兵甲……所有战备物资都被集中起来，按照凌九霄的计算，以最高效率分发到最需要的妖族手中。
整个万妖谷如同一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凌九霄这个冷酷而高效的指挥官操控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是夜，凌九霄独自立于万妖殿穹顶之上。下方谷地中，灯火通明，妖族联军仍在进行着最后的适应性训练和休整，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他手中摩挲着那对玉核桃，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温润触感，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宁静。他抬头，望向妖界那轮永恒冰冷的紫月，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
还有十五天。
他这边，能做的已经差不多了。一支充满缺陷、却足够凶悍、并且暂时听他指挥的妖族力量已经集结完毕。
现在，就看地府那边了。
他能隐隐感觉到，通过“涅盘共死契”，白墨的气息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更加幽深难测，带着一种属于幽冥的、冰冷的秩序感。那家伙，想必也在进行着不轻松的交涉与整合。
就在这时，他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由阿元离开前留下的通讯符箓，忽然微微震动起来，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凌九霄心中一动，拿起符箓，神识探入。
符箓中没有声音，只有一道极其简洁、由地府幽冥符文构成的信息流，直接映入他的脑海：
【地府整合完毕。罗刹已立盟约。十殿阴兵可调动其五。另，昆仑墟最新空间裂隙分布图及疑似天道监控盲区坐标已推算完成，附后。】
信息的末尾，是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立体星图，以及一个熟悉的、带着冰雪气息的落款印记。
是白墨。
凌九霄看着那信息，尤其是最后那个印记，紧绷了多日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混合着疲惫、兴奋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的笑容。
“这石头……动作还不算太慢。”
他收起符箓，再次望向那轮紫月，眼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战意。
妖族的铁拳，地府的诡兵。
棋子已备齐。
棋盘已铺开。
接下来，就该去会会那位高高在上的“棋手”了。
他深吸一口妖界凛冽冰寒的空气，对着虚空，仿佛在对那个远在幽冥的家伙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十五天后，昆仑墟见。”
“到时候，看看咱们谁先拆了它的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