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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之中埋下的种子,并未立即破土而出,而是在一种看似停滞的平静下,悄然汲取着养分。那支被收纳的钢笔,那些被刻意忽略却又无处不在的习惯印记,如同暗河,在两人之间沉默地流淌。

转折发生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夜晚。

连日的高强度训练,加上内心始终未能完全平复的波澜,以及悄然变化的天气带来的湿冷气压,几股力量悄然汇聚,最终在陆锦恒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他右肩的旧伤,如同一个精准的预警器,在深夜爆发了沉闷而持久的疼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钢针在骨骼与筋络的缝隙间反复穿刺。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银白的发梢。他紧咬着下唇,试图将痛楚的闷哼锁在喉咙深处,不愿泄露一丝一毫的脆弱。每一次因疼痛而引发的细微抽气,在寂静的宿舍里都显得格外清晰。

他知道,安尔艾斯没有睡着。对面床铺传来的呼吸声,并非沉睡时的平稳悠长,而是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与他同步的轻微紊乱。

时间在疼痛与忍耐的拉锯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锦恒的意识因疲惫和疼痛而有些模糊时,他听到对面床铺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响动。

是安尔艾斯起来了。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夜色,也怕惊扰了他。陆锦恒没有睁眼,只是将呼吸放得更缓,全身的感官却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他听到安尔艾斯蹑手蹑脚地走向洗手间,听到极其细微的水流声,然后是脚步声重新靠近。

不是回他自己的床铺。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床边。

陆锦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安尔艾斯的存在,就站在床边,带着一身清冽又干净的气息,在黑暗中沉默地笼罩着他。

没有询问,没有触碰。

几秒钟后,他感觉到床头的矮柜上,被轻轻放下了什么东西。一个微凉的、圆柱体的物体,和一个很小的、方形的物体。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感觉到安尔艾斯俯下身,极轻地、小心翼翼地,将他因为疼痛和闷热而蹬开到腰际的被子,重新拉了上来,细致地盖到他的肩膀。那动作带着一种与安尔艾斯平日性格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温柔。

做完这一切,安尔艾斯没有停留,脚步声再次响起,回到了他自己的床铺,躺下。一切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锦恒依旧没有睁眼。

但黑暗中,他紧抿的唇线,却微微松动了一丝。胸腔里那股因疼痛而翻涌的燥郁,似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凉的东西悄然中和了一部分。那杯水,那片药,那床被重新拉好的被子……这些无声的举动,像细雨,悄无声息地渗入了他坚固心防的细微裂缝。

他没有动那杯水和药。但这种被察觉、被关照、却又被小心翼翼尊重着“不打扰”的感觉,比任何言语的安慰或强制的关怀,都更让他心绪复杂。

后半夜,疼痛稍缓,他终于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陆锦恒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安尔艾斯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离开。他坐起身,右肩的疼痛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已转为一种可以忍受的钝痛。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杯水依旧在那里,旁边放着那片孤零零的白色药片。阳光照在玻璃杯上,折射出剔透的光泽。

他盯着它们看了许久,眼神复杂。最终,他伸出手,没有去拿药片,而是端起了那杯水。水温早已凉透,但他却觉得握在手中的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残留的暖意。

他仰头,将凉水一饮而尽。冰凉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清醒,也仿佛冲散了最后一丝萦绕不散的郁气。

当他放下水杯,准备起身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安尔艾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份从食堂带回来的、用保温盒装好的早餐。

他看到已经坐起身的陆锦恒,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床头那杯已经空了的水杯,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亮光,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像往常一样,将其中一份早餐放在陆锦恒床边的椅子上。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寻常,仿佛只是随口的问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关切。

陆锦恒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对上了他的视线。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也没有用冰冷包裹自己。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安尔艾斯,看了几秒钟。

然后,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下颌,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点头动作。声音依旧有些低哑,但不再充满抗拒:

“……还好。”

两个字,简单,平淡。

但落在安尔艾斯耳中,却如同天籁。这不再是“随你”那种带着放弃挣扎的默许,而是对他昨夜行为、乃至对他这个人存在的,一次正面、平和的回应。

安尔艾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温暖的泉水浸泡着,一种巨大的、近乎酸涩的喜悦涌了上来。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将早餐放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桌,开始整理东西。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弧度,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陆锦恒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水杯冰凉的触感。他沉默地拿起早餐,开始进食。

宿舍里依旧安静,但一种全新的、柔软而坚韧的东西,如同初春的藤蔓,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悄然探出了头,开始缠绕上曾经冰冷对峙的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