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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西的八卦追问被安尔艾斯用娴熟的技术话题轻易带偏,最终她嘟囔着“没劲”,抱着对新传感元件的担忧又风风火火地跑向了仓库。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和永远慢条斯理的伊恩。

安尔艾斯脸上轻松的笑容,在凯西转身的瞬间便淡去了。他端起那个已经空了的果酱碟和餐盘,走向回收处,动作依旧从容,仿佛刚才与凯西的交谈耗去了他最后一点需要伪装的精力。

指尖残留的瓷器冰凉触感尚未完全褪去,而那份自陆锦恒离开后便悄然弥漫开来的粘腻空虚感,却愈发清晰。它并不尖锐,更像是一种持续的低压,沉甸甸地坠在胸腔和胃部之间,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滞涩。周围队员残留的交谈声、收拾餐具的叮当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吸音材料,模糊而缺乏实感。

他的听觉不自觉地延伸向训练场的方向。基地扩建的噪音是恒定的背景轰鸣,但他似乎在努力从那片混沌中,分辨出某些特定的声响——重物落地的闷响?器械摩擦的锐音?或者仅仅是某人调整呼吸时,比常人更轻缓的节奏?他知道陆锦恒晨间习惯进行高强度的个人训练,这个时间,他应该在那里。

但距离太远了。声音被重重阻隔,无法确认。

指尖再次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焦躁的、寻求触感的意味。他想起以前在旧宿舍,即使各自忙碌,只要抬起头,或者仅仅是侧耳倾听,就能轻易捕捉到对方的存在。一墙之隔的临时单间,却仿佛将这种“轻易”剥夺了。门扉紧闭,意味着一个他无权、也无理由随意踏入的私人领域。

“未被填满”的感觉,伴随着对“确认”的渴望,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上来。

他需要做点什么。不能只是坐在这里,被这股潮湿般的不安感慢慢浸透。

安尔艾斯离开食堂,没有回自己的临时宿舍,也没有去通常驻扎的维修车间或规划办公室。他的脚步看似随意,却带着明确的目的性,走向了基地的资料库兼内部网络监控节点——一个摆放着几台高性能服务器、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小房间。

值班的技术员看到他,有些惊讶:“安工?这么早?系统出问题了?”

“没有,例行检查一下新宿舍区的预埋线路监控反馈,”安尔艾斯随口编了个理由,笑容无懈可击,“顺便看看昨晚电力波动有没有对核心数据流造成潜在影响。你知道的,扩建期间,稳定性压倒一切。”

理由充分且专业。技术员不疑有他,让开了位置。

安尔艾斯在一台终端前坐下,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一系列复杂的监控界面。光屏上滚动着大量的数据流,线路状态、能耗曲线、设备心跳信号……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工程师的本能让他迅速评估着整体系统的健康度。

但这并非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了基地内部的、带有时间戳的人员定位概览图。这个界面他有权访问,理由同样是“确保关键人员在高风险作业期间处于可追踪状态”。

代表陆锦恒的那个标识,稳稳地停留在训练场区域。

安尔艾斯的目光在那个小小的光点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屏幕的微光,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一丝安心,一丝贪婪,以及更多难以餍足的渴望。仅仅知道他在“训练场区域”是不够的。他想知道更具体的位置,正在进行的训练项目,身体的负荷状态……想知道一切。

但他不能。过度的窥探会越界,会惊醒那只敏感警惕的雪豹,会毁掉昨晚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脆弱的“许可”。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关掉了那个定位界面。转而打开了训练场部分设备的远程状态监控。这个借口更“正当”一些——作为总工程师,他有责任确保所有训练设施,尤其是那些带有复杂机械或能量系统的设备,运行在安全参数内。

他很快锁定了几台陆锦恒常用的高级模拟器和重力调节训练舱。数据流显示它们正在被使用,负荷曲线呈现出典型的高强度、间歇性爆发模式,非常符合陆锦恒的风格。

安尔艾斯一边例行公事地检查着设备的核心温度、能量循环效率等参数,一边……忍不住开始根据那些跳动的数字,在脑海中勾勒陆锦恒训练时的模样。

当模拟器数据显示出一次异常短暂但峰值极高的冲击负荷时,他几乎能想象出陆锦恒一个凌厉的侧踢重重击中目标假人的场景;当重力调节曲线出现一个短暂的、小幅度的不稳定波动时,他会微微蹙眉,怀疑是不是某个关节旧伤在特定角度下产生了细微影响;甚至,当看到能量消耗速率在一个周期后略有下降时,他会猜测,是不是那只雪豹累了,正在短暂的休息间隙调整呼吸……

这种通过冰冷数据进行的、隔空的“注视”,带来了一种扭曲的慰藉感。仿佛通过解读这些数字,他就参与到了对方的当下,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与他连接在一起。

但慰藉是短暂的。数据是抽象的,隔阂是真实的。指尖渴望的是真实的体温和触感,而不是屏幕上跳动的光点。那种粘腻的空虚感,并未因这种“技术性靠近”而消散,反而因为想象的加入,变得更加具体、更加挠心。

他深吸一口气,关闭了监控界面。不能再待下去了。这种饮鸩止渴般的行为,只会让焦虑在独处时变本加厉。

他需要转移注意力,需要投入一项能完全占据心神的具体工作。

维修车间里,那批从旧宿舍区拆下来的、还能用的旧通风系统部件堆在角落。安尔艾斯走了过去,蹲下身,开始检查。他的动作很快,拿起一个风扇电机,拆卸外壳,检查线圈和轴承,动作熟练精准,仿佛全神贯注。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思绪会时不时飘移。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部件时,会恍惚觉得缺少了另一份温度;耳朵会不自觉地去捕捉车间外任何一个经过的脚步声,并在确认不是预期中的那个节奏后,感到一丝微妙的失落。

他尝试用思考技术难题来填充空隙。新人评估会议在即,关于那几个预备队员,尤其是那个狐族青年,在技术评估环节,他可以设计哪些更有效的测试项目?新宿舍的智能环境调控系统,还有哪些可以优化的细节,才能确保……住进去的人,获得最舒适、最稳定的体验?

每一个看似客观的技术思考,最终都隐隐约约地,绕回了某个特定的人身上。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丝无奈,又有种深沉的、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就在他试图将注意力强行拉回手中的电路板时,车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不是陆锦恒,是凯西,拿着刚才提到的传感元件验收单来找他签字确认。

安尔艾斯迅速调整表情,接过单据,一边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数据,一边用轻松的语气和凯西讨论着几个临界参数。他的专业素养无可挑剔,回答精准,甚至还能指出一个凯西没注意到的、无关紧要但确实存在的批次差异。

凯西满意地拿着签好字的单据离开,嘴里还念叨着:“安工你今天效率真高!”

安尔艾斯笑了笑,没说话。

效率高吗?也许吧。因为他需要这些外部的、具体的事务,来填满时间的缝隙,来对抗内心那随着陆锦恒不在视野内而不断滋生蔓延的、潮湿的焦渴。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了些许油污的手指。指尖因为长时间接触冰冷金属和精细操作而有些发凉。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他说出“请给我一次正式追求你的机会”,而陆锦恒回应“随你”的那一刻起,某些东西就彻底改变了。

不仅仅是关系名义上的转变。

更是他内心那道一直用以约束本能、维持理性的堤坝,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对那个人的渴望,混合着群居动物根深蒂固的分离焦虑,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奔涌而出,寻求着一切可能的连接与确认。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单纯用理智和计划去慢慢靠近的“追求者”。

他成了一个被本能和情感双重驱使的、焦渴的困兽。

而唯一能解渴的源泉,却是一块移动的、冰冷的、且对他这种状态可能一无所知的坚冰。

安尔艾斯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微凉的车间空气中凝不成白雾。

会议快开始了。

至少,在会议室里,他能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