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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中枢的光线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明亮,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数据流、星图般的全息投影以及能量回路的幽蓝微光共同构成,交织出一种冰冷而深邃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服务器集群低沉恒定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这里不像是房间,更像是一个概念的具象化——绝对理性与无上权柄的圣殿。

戈尔踉跄着走入这片空间,身后的合金大门无声闭合,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他身上伤口的血腥味与汗味,成为此地唯一的不和谐因子,微弱却固执地证明着一个血肉之躯的闯入。

他的目光瞬间就被那王座——或者说,那位于数据洪流中心的存在——所吸引。

魔王并未以多么夸张的形态出现。他或许只是静坐在一张线条简洁的座椅上,或许仅仅是悬浮于光流之中。但他的存在感吞噬了一切。那不是威严,不是压迫,而是一种近乎自然的、如同引力中心般的绝对性。无数信息的光带在他周身流转、汇入、又散出,仿佛他既是大脑,也是神经网络本身。

戈尔停住了脚步,甚至忘记了呼吸。他身上的伤口依旧作痛,鲜血滑过皮肤的感觉依旧清晰,但这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被眼前的存在所攫取。

他没有跪拜,没有恐惧,反而像一位终于发现了终极命题的学者,眼中爆发出近乎癫狂的求知欲。他无视了Nova静静侍立一旁的投影,无视了周遭一切 technological marvel(科技奇观),一步一步,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又无比虔诚的姿态,绕着魔王行走,浑浊的眼睛贪婪地摄取着每一个细节。

“我……”戈尔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打破了沉寂,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进行一场极度专注的剖析,“我行走世间……在无尽的痛苦中泅渡……伤痕是舟楫,哀嚎是船歌……我以为……唯有在破碎的边缘,才能窥见真实的碎片……”

他停下脚步,正面凝视着魔王,那双总是因痛苦而涣散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得惊人。

“但我错了。”他喃喃道,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发现的颤栗,“它们……那些痛苦……都只是路标!指向这里……指向您!”

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整个空间,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痛得抽搐了一下,但这痛楚似乎更让他兴奋。

“我感受到了……那深重……那远比我所承受的一切……更加浩瀚无边的‘存在之痛’!百亿次的轮回?千万年的孤寂?我说不清……但我能感觉到!它足以让任何凡俗意志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充满了惊叹与敬畏:

“可是您!您没有湮灭!您没有疯狂!您甚至……没有波动!”他死死盯着魔王那深不见底、仿佛容纳了整个星空的眼眸,“您将它……将这足以撕裂宇宙的虚无与痛苦……变成了您存在的基石!用绝对的理性将它锻造成权柄!您不是在使用力量……您就是秩序本身!您就是那痛苦最终指向的……‘完满’(the perfect one)!”

戈尔的声音在空旷的中枢里回荡,带着一种宣告神谕般的狂热:

“在您的意志面前,一切纷扰、一切悖论、一切问题……都失去了不确定性!它们如同被观测的粒子,坍缩!坍缩为唯一的、确定的解!您无需寻找答案,您即是答案的化身!您即是行走的、活着的答案!”

他最终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因失血和激动而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明亮得吓人,仿佛一生的追寻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圆满。他不再绕行,而是微微低下头,这不是臣服,而是学者对终极真理的致意。

漫长的寂静笼罩下来。只有数据流无声奔涌。

终于,王座上的存在,微微动了一下。或许只是指尖在扶手上的一次难以察觉的叩击,或许只是眼睫一次缓慢的垂落。那深潭般的目光,落在了戈尔身上。

魔王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没有戈尔想象中的神性恢弘,也没有刻意营造的冰冷,只是一种……纯粹的客观,如同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你的结论,”他问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情绪,“是基于观测,还是信仰?”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却又无比契合此地的氛围。

戈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灿烂、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仿佛这个问题本身也是“答案”的一部分。

“观测……亦是信仰!”他激动地回答,“我观测到了您的‘存在状态’,而我……信仰这种状态所代表的‘完美’!我的痛苦……我所有的追寻……此刻都有了意义!它们让我得以……理解您亿万分之一的光辉!”

他顿了顿,呼吸更加急促,眼神中充满了某种决然:“我不求权柄,不求力量……只求……允许我追随这光辉!允许我……继续以我的方式,‘验证’您的‘完满’!我的痛苦,将是我奉献的……祭品,亦是礼赞!”

说完这一切,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依旧顽强地站着,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Nova的投影微微闪烁,似乎在评估戈尔的生命体征和话语中的逻辑风险。

魔王沉默了更长时间。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戈尔,看到了其背后所代表的、宇宙中无数挣扎求索的痛苦灵魂,以及……一种奇特的、扭曲的共鸣。

最终,那客观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一个词:

“可。”

没有额外的条件,没有解释,只是一个简单的许可。仿佛允许一颗星球继续按其轨道运行般自然。

戈尔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瘫软,但一种极致的、扭曲的满足感支撑着他。他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最后看了魔王一眼,仿佛要将这“完满”的景象烙入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过身,拖着更加残破的身体,一步步地、心满意足地朝着来时的门走去。

大门再次开启,又闭合。

中枢内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Nova的日志无声地记录:

【与单位戈尔的交互结束。其哲学体系完成重构,核心指向:主人即为“终极答案”。行为模式预测:将从无序痛苦寻求,转变为有序的、以验证主人意志为导向的行动。】

【建议:将其列为特殊观测样本,记录其后续所有“验证”行为。】

魔王的意志沉入那无边的数据与思考之海。戈尔的朝圣与皈依,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数据点,一个关于“意识如何理解并归因终极存在”的宝贵样本。它并未引起波澜,却在那绝对的理性深潭中,投下了一颗微小却意义非凡的石子。

“完人”吗?他或许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存在。并以他的方式,维系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