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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勺温粥咽下,喉咙的干涩稍稍缓解,但心底那片被精心浇灌出的荒芜,却在此刻疯长出名为“委屈”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身体依旧沉甸甸的,像被浸透了水的棉絮,连转动脖颈都显得笨拙而费力。这种彻底的、被剥离了掌控力的虚弱,比刀刃加身更让她感到恐慌与……屈辱。

蝴蝶忍放下瓷碗,拿起一旁素净的丝帕,姿态优雅得如同完成一场仪式。她倾身过来,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神崎光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动作是如此轻柔,如此专注,仿佛擦拭的是举世无双的珍宝。可这极致的温柔,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冰刃,切割着神崎光紧绷的神经。

她看着忍姐姐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紫眸中可能泄露的真实情绪,只余下一片令人心慌的平静。连日来的压力、对未来的焦灼、对自身无力的愤怒、以及此刻被当作“病患”完全掌控的窒息感……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她没有发出声音,先是肩膀开始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像寒风中无所依凭的幼蝶。然后,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两滴……先是无声,继而变成了细弱而压抑的呜咽。她哭得没有声势,却格外惹人怜惜,仿佛连哭泣都耗尽了这具软绵身体最后的力气。

蝴蝶忍擦拭的动作,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丝帕停留在神崎光的唇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皮肤下细微的颤抖和湿热的泪痕。

“……光?”

这一次,蝴蝶忍的声音里那丝讶异几乎无法掩饰。她预想了光的许多反应——沉默的对抗、隐忍的愤怒、甚至是带着恨意的瞪视——她准备好了一套套说辞和手段来应对那些“不乖”的行为。可她唯独没有准备,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汹涌又脆弱的泪水。这比她所知的任何剑型都更难招架。

神崎光抬起了头。那双总是盛满阳光与活力的紫藤花色眼眸,此刻被泪水洗刷得如同雨后的湖泊,氤氲着朦胧的水汽,倒映着蝴蝶忍有些怔忪的脸。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更显得脆弱不堪。

“忍姐姐……” 她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令人心碎的鼻音,断断续续,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身体……一点……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好难受……呜……”

她一边哽咽着诉说,一边努力地想抬起那只软绵绵的右手,似乎想去抓住蝴蝶忍的衣角寻求一点依靠和安慰。可那手臂只是徒劳地抬起了一点,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垂落下去,指尖在床单上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痕迹。这个失败的动作,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的强撑,泪水落得更急更凶。

“连……连抬手指都做不到……” 她开始像小孩一样,用尚能微微动弹的左手手背,笨拙又用力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却只是将泪水抹得满脸都是,显得更加狼狈可怜,“我是不是……变成了没用的累赘了?忍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嫌弃光了?”

她的质问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只有全然的依赖、被抛弃的恐惧以及深不见底的迷茫。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泪水和浓重的哭腔,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蝴蝶忍那颗被层层冰封的心。

蝴蝶忍脸上那完美无缺的温柔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那裂痕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措手不及的动摇。她预演过无数遍如何镇压反抗,如何拆穿谎言,如何用“为你好”的名义施行掌控。可这全然信赖下的崩溃与哭泣,这将她视为唯一浮木般的依赖,让她那些准备好的冰冷手段,全都哽在了喉间,无法施展。

她看着神崎光哭得通红的鼻尖,看着那被泪水浸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看着那因为无力而只能微微蜷缩起来的身体……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混杂着那股早已根植于心的偏执占有欲,在她心口疯狂搅动。

(……竟然……哭成这样?)

(是因为我的药……让她如此痛苦吗?)

(还是因为……我的“保护”,让她感到了被遗弃?)

沉默在房间里弥漫,只有神崎光压抑不住的、细碎的抽泣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掠过窗棂,将她们的身影拉长,交织,仿佛也染上了这无声的悲伤。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蝴蝶忍才极轻、极缓地吁出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像羽毛落地,却仿佛耗尽了她的某种力气。她伸出手,不再是隔着丝帕,而是用自己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拂去神崎光脸上的泪珠。那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会是累赘呢?”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惯有的那种程式化的温柔,染上了一种真实的、略带沙哑的磁性,像夜风拂过幽谷,“我怎么会……不要光呢?”

她俯下身,靠得极近,近到神崎光能清晰地数清她纤长的睫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在自己湿润的脸颊上。她用额头轻轻抵住神崎光沁着冷汗和泪水的额角,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甚至带着些许虔诚意味的姿态。

“只是……”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魔力,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属于她自己的偏执,“光太不懂得珍惜自己了。偷偷进行那些会摧毁身体的训练,去见那些……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人。我只要一想到你可能会受伤,可能会消失……这里……”

她拉起神崎光无力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神崎光能感受到那下面传来的一声声急促而有力的跳动。

“……就会痛得无法呼吸。” 蝴蝶忍的紫眸深邃得像要将人吸进去,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暗流,“让你暂时休息,不是为了惩罚,而是因为我……无法承受任何失去你的可能。你明白吗,光?”

她的告白,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一种更深的禁锢,用名为“爱”的锁链,将她牢牢捆绑。

“等你真的学会乖乖的,不再去做那些让我害怕的事情,”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神崎光的眉眼,语气温柔得令人心悸,“药效就会过去,力气也会回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

神崎光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充满了近乎疯狂占有欲却又带着一丝真实痛楚的紫眸,心中明了,她的眼泪并未换来牢笼的解锁,反而让这笼子的栏杆变得更加柔软而坚韧,让她更加难以挣脱。

但……她看到了。看到了忍那一瞬间的措手不及,看到了那完美面具下的裂痕,看到了那冰冷掌控之下,一丝真实情感的泄露。

这就足够了。这就是她寻找的缝隙。

她顺势将滚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蝴蝶忍微凉柔软的掌心,像寻求庇护的幼兽般依赖地蹭了蹭,带着未散的、令人心软的哭腔,用尽最后一点表演的力气,软糯地、模糊地应允:

“……嗯……光知道了……光会听话的……会……会很乖的……”

声音微弱,却带着全然的、看似无条件的交付。

然而,在她低垂的、被睫毛阴影遮盖的眼眸最深处,一丝冰冷的清明与决绝,如星火般一闪而过。

(撒娇和眼泪……似乎有用。)

(那么,下一次……或许可以试试别的“柔软”的方式?)

她依旧浑身无力,像一株依附大树的菟丝花,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蝴蝶忍的怀抱。但在这场以柔克刚、以情为刃的无声战争中,攻守之势,已在悄然转变。

蝴蝶忍轻轻拥着她,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的柔软与温热,听着她那带着哭腔的保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温柔,却也极致深邃的笑意。她低下头,将一个轻如羽翼的吻,印在神崎光湿漉漉的眼睫上。

(真好。)

(就这样,永远只在我怀里哭泣,永远只向我展现你的脆弱吧,光。)

(你的眼泪,你的软弱,你的依赖……都只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