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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一门十三局 > 第130章 您能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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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审环节,气氛凝重。专家们的目光在一幅幅作品上扫过,或停留,或移开。当工作人员缓缓展开方二军的作品时,整幅画面如晨曦破云,一股蓬勃而深沉的生命力扑面而来,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凑近细看那砖墙的肌理与水墨恰到好处的交融,那光影之间浮现的生动面孔,不禁轻叹:“后生可畏啊……这不仅是技巧的胜利,更是心灵的低语。他画出了这座城市的魂。”另一位知名的女评论家点头附和:“在宏大的叙事主题下,能如此关注个体生命的温度,难得,实在难得!”评审们交换着赞赏的眼神,最终在评分表上,一致地、郑重地写下了“优秀”二字。

方二军在市群艺馆美术公务员招考中,取得了笔试第三、面试第二、综合成绩第一的优异成绩。消息传来,方家那座平日里沉静的老宅,难得地溢满了欢欣与自豪。方菊芳特意下厨烧了几道拿手好菜,方振富虽未多言,但眼角细密的笑纹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宽慰。方秉忠也在饭桌上破例小酌了一杯,看着孙子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好!我就知道,咱们方家的孩子,靠真本事,一样能闯出来!”那顿晚饭,灯火可亲,其乐融融,仿佛所有的坚守与付出,都在那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然而,命运的骤雨总是在晴空万里时突袭而至。

张榜公布那日,天色阴沉,乌云低垂。方二军早早便赶到公告栏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急切地投向那张决定命运的红纸。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他反复看了三遍,没有!竟然没有他的名字!综合成绩第一的方二军,消失了!取而代之高居录取名单榜首的,是一个无比陌生的名字:陆俊。后面紧跟着的成绩,更是刺眼:笔试成绩赫然垫底,面试却拿了那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近乎满分的惊人高分!

一瞬间,方二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僵在原地,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凭什么?!”

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爆发出的低吼,在他回到家门的那一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额上青筋暴起,拳头攥得骨节发白,咯咯作响,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不公都捏碎在掌心里。他猛地将那张抄录着录取名单的纸拍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震得茶杯乱响。

“我的策论文章,是专家组匿名评审的高分!我的现场创作,《城市记忆》,是所有考官当场称赞的!哪一点!哪一点不如那个姓陆的?!这算什么?!啊?!这到底算什么?!”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委屈而颤抖,眼圈瞬间通红,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发出不甘的咆哮。

堂屋内,方才还温馨的气氛瞬间冻结。方菊芳拿着锅铲从厨房闻声出来,看着儿子失控的样子和桌上那张刺眼的纸,脸色瞬间苍白。父亲方振富放下手中的报纸,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而方秉忠,依旧坐在他那把磨得发亮的太师椅上,如同一尊骤然经历了风霜侵蚀的沉默雕像。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张名单,又落在孙子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旱烟袋在他手中捏得死紧,良久,他才抬起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一字一顿地说:

“没录取,就是本事没到家。技不如人,就要认。我们方家的子弟,靠的是真才实学,立的是铮铮傲骨!不走,也绝不能想那些歪门邪道!今年不行,就明年再考!骨头,不能软!”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了方二军沸腾的心脏。

“不是本事的问题!爷爷!根本就不是!” 方二军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爷爷,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打听到了!那个陆俊!他爸爸是省公路管理局的副局长陆顺风!实权人物!而这次面试的主考官文化副局张建设是陆俊的舅舅,也就是他爸爸陆顺风的小舅子!这根本不是考试!这是一场早就写好剧本的戏!我们所有人都被耍了!我被耍了!我们方家坚守的所谓‘风骨’,在别人眼里,根本就是个笑话!”

他几乎是嘶吼着将打听到的内情和盘托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什么?陆顺风?!”

一直强压着情绪坐在一旁的方振富和方菊芳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同时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愤怒!

方振富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桌上,震得茶碗“哐当”作响,茶水四溅。

“陆顺风!竟然是他!”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震怒而压抑得异常低沉,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一次!林晓雪和李泽坤那个案子,让他金蝉脱壳逃过一劫!这才消停了多久啊?现在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把手伸到了公务员招考的考场!这是公然践踏公平底线,太无法无天了!”

方菊芳更是气得浑身剧烈发抖,她看着儿子苍白而屈辱的脸,心如刀绞。她一把紧紧抓住方二军那双冰凉且仍在微微颤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方秉忠,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凝重的空气中:

“爸!您都听到了吗?这根本不是什么孩子技不如人!这是有人,用他手中的权力,硬生生踩断了我们孩子凭汗水和才华、一点一点铺就的路!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眼前,我们都能忍气吞声,都能用一句轻飘飘的‘明年再考’来安慰自己、麻痹自己,那我们还配做孩子的父母吗?我们方家世代坚守的那点风骨和清高,在现实面前,岂不是成了一种软弱可欺的笑话?!别人已经把刀架到我们脖子上了,我们难道还要把脖子伸过去,告诉人家我们的骨头有多硬吗?!”

一直沉默如山岳的方秉忠,在听到“陆顺风”这个名字从孙子口中爆出时,布满青筋的手几不可察地猛然收紧。而坐在他身旁的刘昕,此刻更是“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她伸手指着门外,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颤巍,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愤慨:

“是那个陆顺风!就是那个当年处心积虑、把振明害得身败名裂的陆顺风那种心术不正的人,当年能为了上位不择手段陷害同志,现在为了他儿子,又来祸害咱们家二军!他这是要把黑手伸向下一代啊!他毁了一个王振明不够,现在还要来毁掉我们孙子的前程吗?!这口气,我们绝对不能咽下去!”

刘昕这番带着旧日恩怨、情真意切的控诉,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方秉忠的心上。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帘,目光逐一扫过震怒的儿子、决绝的儿媳、悲愤的老伴,最后,定格在孙子方二军那充满不甘、委屈与一丝期盼的脸上。堂屋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隐传来的闷雷声,空气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场关乎家族信念、尊严与残酷现实的风暴,已然降临,逼迫着这位一家之主,做出最终的抉择。

方秉忠看到儿子儿媳如此激烈的反应后,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紧绷,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坚守了一辈子的原则,与现实赤裸裸的不公,在这一刻,在他的内心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搏杀。

堂屋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方二军的喘息声,方菊芳压抑的抽泣声,方振富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阴沉的天际,闷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一场关乎家族信念、公平正义与残酷现实的风暴,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午后,轰然降临。方秉忠那贯穿一生的信条,在这一刻,面临着最严峻的拷问。

方菊芳轻轻握住儿子的手,对所有人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寂静里,“二军的才华,你们是看到的。他的画,连省里的教授都夸过。这次考试,明眼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我们如果就因为守着‘不走后门’这四个字,就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前程被这样抢走,看着他这辈子可能就这么消沉下去,这难道就不是一种迂腐吗?”

方菊芳却毫不退缩,她继续道:“这个恶人,不用您来做,我来做。我不能看着儿子被这样欺负,更不能看着我们方家,因为所谓的‘清高’,连自己孩子应有的公平都争不回来!”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你想怎么做?”刘昕担忧地问。

方菊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总归,我不会让家里为难。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去讨一个说法。

第二天,方菊芳换上了一身她平日几乎不穿的、略显局促的正式套装,从箱底翻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匣子。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那是她姥姥留给她的嫁妆,她最珍视的东西。她盯着镯子看了很久,然后毅然将其揣进包里。

她要去找的,是省审计厅副厅长韩湘的夫人。这位夫人的丈夫在省里任职,与文化系统关系千丝万缕,而且她酷爱收藏翡翠。方菊芳曾在一次社区活动中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这位夫人言谈间的势利与炫耀,让方菊芳十分不屑,早早便借故离开。

站在那栋气派的独栋小楼门前,方菊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按响了门铃。她被保姆引到富丽堂皇的客厅,等了将近四十分钟,韩夫人才姗姗来迟,身上穿着真丝睡袍,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新做的指甲。

“哟,这不是方局长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韩夫人语气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方菊芳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甚至带着点卑微的笑容:“韩夫人,冒昧打扰了。实在是有件难事,想请您帮帮忙。”

她将儿子的遭遇,原原本本,甚至略带艺术加工地诉说出来,重点强调了马俊凭借舅舅权势挤占名额的“不公”。说到动情处,她眼圈微红,声音哽咽。韩夫人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

方菊芳知道,光靠诉苦是没用的。她适时地从包里拿出那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那对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

“夫人,我知道您见多识广,这点东西入不了您的眼。但这确实是我家传下来的,一点心意……只求您能帮忙递个话,让上面查一查这次招考的公正性,还我弟弟一个公道。”她将镯子轻轻推了过去。

韩夫人的目光终于在那对镯子上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满意。她拿起一只,对着光看了看,慢悠悠地说:“哎呀,现在这事啊,确实不好办。陆副局长那边,树大根深啊……”

方菊芳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依旧保持着谦卑的笑容:“是是是,知道让您为难了。只是……我儿子确实是个好苗子,要是就这么被埋没了,太可惜了。您能量大,只要肯说句话,肯定不一样。”

韩夫人放下镯子,沉吟片刻,终于松口:“这样吧,东西呢,我先不收。我帮你问问看。不过,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