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手持断剑,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连日的守护让他心力交瘁,面色苍白,但那双眼眸,却冷得像是万载玄冰。
“哟呵?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刀疤脸看到萧玦,先是一愣,随即狞笑起来,“兄弟,看你也是身受重伤的样子,何必呢?把里面的宝贝交出来,大爷我发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
萧玦没有再废话。
他不想浪费任何一点力气在口舌之上。
身形一晃,断剑“问心”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化作一道凄厉的白虹,直刺刀疤脸的咽喉。
快!快到极致!
即便身受重创,神力枯竭,但神子的底蕴依旧在。这一剑,依旧带着寻常修士难以企及的法则玄奥。
刀疤脸心中大骇,完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伤员,竟能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击。他怪叫一声,匆忙祭出一面黑幡抵挡。
“铿!”
断剑与黑幡相撞,火星四溅。
刀疤脸被震得连退数步,虎口崩裂,而萧玦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再次欺身而上,剑光如雨,将另外两名邪修也笼罩了进去。
一时间,山谷中剑气纵横,法宝光芒乱闪。
萧玦以一敌三,竟丝毫不落下风。
但那两名邪修也不是易与之辈,各种阴毒狠辣的法术层出不穷,黑雾、毒虫、冤魂……无所不用其极。
战斗的消耗,让萧玦本就所剩无几的神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飞速流逝。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妈的,他在硬撑!一起上,耗死他!”
刀疤脸看出了端倪,嘶吼一声,攻势愈发猛烈。
“噗!”
一个疏忽,一道淬了剧毒的骨刺,狠狠地刺入了萧玦的左肩。墨绿色的毒素迅速蔓延开来,让他半边身子都开始麻木。
他闷哼一声,反手一剑,将偷袭的邪修枭首,但自己也因为这一瞬的停滞,被刀疤脸抓住机会,一刀劈在了后背上。
鲜血飞溅,深可见骨!
萧玦一个踉跄,单膝跪地,用断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完了。
他看着狞笑着逼近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绝望。
他死不足惜。
可洞府里,那个还在沉睡的女人……
就在刀疤脸举起屠刀,准备了结他性命的瞬间。
一个吊儿郎当,带着三分醉意的声音,懒洋洋地从他们头顶的树梢上传来。
“我说哥们儿,英雄救美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啊,瞧你这惨样,快被人包了饺子了都。”
众人骇然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年轻男子,正斜靠在一根树杈上,一手提着酒葫芦,正往嘴里灌酒,仿佛脚下这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出无聊的戏码。
正是去而复返的风辞酒。
“你踏马是谁?!”刀疤脸厉声喝道,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此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绝非善类。
“我?”风辞酒打了个酒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路过的,看戏的,顺便……收垃圾的。”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
十几颗看起来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豆子,从他袖中飞出,天女散花般洒向那几个邪修。
“什么玩意儿?”
刀疤脸不屑地挥刀去劈。
可那豆子一落地,却瞬间光芒大作!
嗡!嗡!嗡!
一座座形态各异的阵法凭空而起!
一个邪修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重力法阵,整个人“噗通”一声被压趴在地上,连脸都陷进了泥里。
另一个邪修则被一个粉色的幻阵笼罩,抱着一棵大树开始又哭又笑,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翠花”。
最惨的是那个刀疤脸,他被一个金光闪闪的阵法困住,无数看不见的羽毛挠着他的脚心、胳肢窝,让他一边疯狂惨叫,一边笑得眼泪鼻涕直流,手里的刀都握不住了。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不到三个呼吸。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几个亡命徒,此刻已经尽数被制服,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风辞酒从树上轻飘飘地跳下来,走到已经看呆了的萧玦面前,丢给他一颗丹药。
“逍遥阁特制九转大还丹,吊命用的,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看了一眼萧玦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又探头朝洞府里望了望,啧啧嘴。
“我说你也是个神子,怎么混得这么惨?
萧玦服下丹药,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稳住了他几乎崩溃的伤势。他没有理会风辞酒的调侃,只是沙哑地问道:“你回来了,怎么样有救她的丹药吗?”
“废话,我不回来,你这会儿估计都让人剁碎了喂狗了。”风辞酒灌了口酒,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起来。
‘’碧痕现在怎么样了‘’
‘’说来话长,不过现在稳定多了。”
他看着洞府的方向,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还有我去找药的时候,顺便去打听了一下外面的消息……结果,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风辞酒转过头,看着萧玦,一字一句地说道。
“上界,昊天神殿,发布了最高等级的‘昊天追杀令’。”
“罪名是:叛徒萧玦,勾结‘禁忌魔种’林碧痕,祸乱天地,罪不容诛。”
“而且,神殿的刑罚长老金罗,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仙,已经亲自带着镇殿之宝‘天罗地网’,下界来了。”
风辞酒晃了晃酒葫芦,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和一丝藏不住的烦躁。
“萧神子你和大姐大,现在是整个九天十地,头号通缉犯了。”
风辞酒那句幸灾乐祸的话音刚落,萧玦还未来得及消化这惊天噩耗,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便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是杀气,也不是威压。
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剥离。
风停了。
山谷中飞舞的落叶,在半空中诡异地静止。
虫鸣声消失了。
林间的鸟兽,仿佛在这一刻集体失声,陷入死寂。
就连空气的流动,光线的传递,都变得粘稠而迟滞,仿佛整个空间被灌入了看不见的胶质。
风辞酒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醉意的桃花眼里,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玩世不恭,只剩下惊骇。
他手中的酒葫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酒水洒了一地,却没有蒸腾起一丝热气。
萧玦艰难地抬头。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纯粹的金色。
一张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金色巨网,遮蔽了天穹,缓缓向下压来。那不是法宝,而是法则的具象化!是秩序的锁链!
“天罗地网……”萧玦的嘴唇干裂,吐出这四个字时,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在金网的中央,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身穿金色神袍,面容古板,不怒自威,一双眼眸中没有丝毫感情,仿佛是两颗永恒燃烧的星辰,冷漠地俯瞰着脚下的蝼蚁。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成了这方天地的唯一中心。
整个放逐州混乱而暴虐的法则,在他的意志下,都被强行抚平、扭曲,变成了他所熟悉的“昊天神律”。
昊天神殿,刑罚长老,金罗。
一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真正屹立于仙道顶点的金仙!
“叛逆萧玦。”
金罗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不经由耳朵,而是直接在两人的神魂深处炸响,如同神庭的审判,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勾结魔种,戕害同门,罪不容赦。”
他又看了一眼僵立在原地的风辞酒。
“逍遥阁的酒鬼?听闻你们这一脉,专出藏污纳垢之辈,今日巧遇,正好一并擒回神殿,炼成神灯,以儆效尤。”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今天要处理两只爬进院子的虫子。
这种极致的蔑视,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我……”风辞酒张了张嘴,想说句场面话,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