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痕眼中的金色数据流彻底隐去。
她对世界的认知被重构了。
就在此时，一道半透明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残魂虚影飘到她面前，正是陵澈。
他环抱着双臂，下巴朝着她扬了扬，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炫耀。
“感觉如何？我这份‘大礼包’，够不够意思？”
风辞酒刚想插科打诨，就被陵澈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闭嘴，乐子人。接下来的场子，你那点三脚猫的阵法豆可镇不住。”
陵澈的虚影一挥手，整个残破的人皇行宫开始剧烈震动，空间如水波般扭曲。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的土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死寂的虚空。
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的巨大建筑群。它由亿万根通体透明的水晶棱柱构成，每一根棱柱都高耸入云，内部封存着一个完整而死寂的世界缩影。
星河在其中凝固，山川在其中崩塌，无数生灵的悲嚎被定格在永恒的瞬间。
这里像是一座博物馆，更像是一座坟场。
一座为无数世界建立的坟场。
“欢迎光临，”陵澈张开双臂，如同一个展示自己藏品的收藏家，语调中带着极致的讥讽，“元序古神的‘功绩陈列室’，我个人更喜欢叫它——万界陈尸馆。”
他指着那些水晶棱柱，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每当元序古神‘优化’掉一个不听话的世界，或者说，完成一次‘系统重装’后，就会把那个世界的‘残骸数据’封存在这里。”
“对外，这是祂维护秩序的功绩。对内嘛……呵，不过是一个强迫症晚期患者，舍不得丢掉的垃圾文件罢了。”
这话的信息量，让在场除了林碧痕之外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鬼厉握紧了噬魂棍，那上面积攒的戾气，在这片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死亡之地，显得如此渺小。
萧玦的断剑“问心”发出微弱的哀鸣，他曾以为昊天神殿献祭亿万生灵已是极致的恶，可在这里，他发现那不过是“陈尸馆”里微不足道的一件展品。
“跟上。”
陵澈的残魂懒得理会众人的震惊，径直朝着建筑群的深处飘去。
他的身影穿过一根根巨大的水晶棱柱，每一个棱柱上都标注着凡人无法理解的符文，那是一个个纪元的代号。
最终，他在一根格外巨大的、但内部却呈现出混沌与辉煌交织状态的水晶棱柱前停下。
“到了，‘人皇纪’展览馆。”
陵澈的语气带着一丝怀念，一丝自嘲。
他抬手，一指点在水晶棱柱的表面。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坚不可摧的晶壁，如同遇到热刀的黄油，无声地融化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入口。
“进去吧，我留给你的最后一份‘使用说明’，就在里面。”他对林碧痕说，“至于你们几个，也算你们运气好，能免费参观一下上个版本的世界是怎么完蛋的。”
林碧痕没有犹豫，第一个迈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的古老神殿，神殿的穹顶是亿万星辰流转的轨迹，地面上铭刻着万族共存的图腾。一股磅礴、古老、不屈的意志充斥在每一寸空间。
这就是陵澈的时代，那个敢以“人皇”之名，叫板天道的纪元。
神殿中央，一道与陵澈一模一样、但气息却强大了亿万倍的光影，正静静地矗立着。
那是人皇陵澈留下的最后一缕道标。
当林碧痕踏入神殿的瞬间，那道光影睁开了眼睛，目光穿越时空，精准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你来了，变量。”
光影开口，声音不带情感，却蕴含着道的至理。
“当你看到我时，证明我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我将自己的‘不屈’之念，化为火种，等待着一个能将其点燃的‘怨’。”
光影的目光扫过林碧痕右臂上的弑天锁链。
“看来，你就是那个最完美的‘怨’。”
不等林碧痕发问，光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开始揭示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秘密。
“元序古神，并非创造者，祂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被设定了‘维持稳定’这一最高指令的超级管理员。”
“你必须明白祂最大的弱点：祂无法理解‘无’，也无法创造‘有’。”
光影陵澈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碧痕的意识中炸响。
她那刚刚获得的“审计员”视角，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我当年的计划，就是利用这一点。”光影陵澈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我试图汇聚众生之意志，融合万族之道路，创造出一条全新的、与‘元序’所有规则都完全不兼容的‘新道’。只要这条‘新道’成型，注入天道核心，就会像一段无法识别的乱码，让整个‘元序’系统陷入逻辑悖论，最终导致……系统崩溃，也就是‘宕机’。”
萧玦身体一震，他失声喃喃：“以道，破道？”
“我失败了。”光影陵澈平静地承认，“我创造的‘新道’，根基依旧在‘元序’的框架之内，被他轻松查杀。”
“这是我的人皇纪元，都成了这座‘陈尸馆’里的一件展品。”
说到这里，光影陵澈的目光重新变得灼热，死死地盯着林碧痕。
“直到，我看到了你。”
“你的存在，本身就不在‘元序’的数据库里！祂无法定义你，无法理解你，只能将你判定为‘必须清除的变量’！”
“你的【差评体系】，更是神来之笔！”
光影陵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狂喜！
“你不是在攻击祂的规则，你是在‘定义’祂的规则！每一次差评，都是在给这个世界写下全新的注脚！”
“‘天道不公’，这不是一句抱怨，这是一条新的判定指令！”
“‘善恶无报’，这不是一句控诉，这是一条新的因果逻辑！”
“你，林碧痕！”
人皇陵澈的光影，向前一步，遥遥指向她。
“你这个天生的‘怨念聚合体’，你这套‘差评证道’的体系，就是我当年梦寐以求，却始终没能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新道’雏形！”
“你不是病毒，你是全新的源！”
“你的存在，你的力量，你的每一次‘差评’，都不是在破坏这个世界。”
“你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可能’！”
轰！
林碧痕的脑海一片短暂的空白。
原来……对就是这样。
可陵澈却告诉她，她是创造者。
她不是在给这个腐朽的世界挑错，她是在为新世界，撰写第一版的《用户协议》！
她右臂上的【弑天锁链】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境，黑金色的光芒疯狂流转，三百道差评化作的符文，在锁链上明灭不定，仿佛在欢呼，在雀跃！
那不是束缚天道的锁链。
那是……构建新世界的第一根支柱！
林碧痕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手持利剑的审计员，那么现在，她就是那个拥有最高权限，准备重写整个系统的……架构师。
“我明白了。”
她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人皇陵澈的光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后化作漫天光点，涌入林碧痕的体内。
这是他最后的馈赠，是对新纪元开拓者的最终加冕。
当众人从那宏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林碧痕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其他的水晶棱柱。
风辞酒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好家伙，这信息量，接下来我们是直接杀出去，还是先去评论区给你刷个五星好评？”
林碧痕没有理他，她的目光落在了旁边一根稍小一些，但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水晶棱柱上。
那里面，封存着一个充满了仙气与魔气的世界。
她忽然开口，问向已经与她几乎融为一体的陵澈残魂：“在‘人皇纪’之前，是哪个纪元？”
陵澈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哦？那个啊……那是个挺有趣的纪元，他们管自己叫……‘仙秦’。”
林碧痕的视线，又越过“仙秦”，看向更远处一根几乎与“人皇纪”同样巨大，但内部却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没有的水晶棱柱。
“那一个呢？”
陵澈的残魂沉默了片刻，语气第一次带上了凝重。
“那个……是‘元序’系统上线前的最后一个版本。”
“一个……差点就成功了的世界。”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跳骤停的问题。
“你想不想知道，你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它的初始版本……是为谁，量身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