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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棠血绣清风 > 第147章 金麟耀目,夜鸦啼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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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金麟耀目,夜鸦啼春

七日之期,如箭在弦。

上林苑深处,重建后的绣阁巍然矗立,朱漆未干,檐角新悬铜铃,风过时清音泠泠,似在低语前尘旧事。那场大火虽焚尽丝帛与机杼,却烧不灭人心中的权谋暗流。皇帝亲命锦年主绣“百鸟朝凤”大屏风,置于乾清宫正殿,以彰后宫和睦、天家威仪。然天下皆知,此非绣艺之试,实为生死之局——成,则一步登天;败,则万劫不复。

锦年立于绣架之前,素手执针,目光沉静如古井。她身着青灰素袍,发髻仅用一支银簪束起,不施脂粉,却自有凛然之气。十名精绣女官环伺左右,屏息凝神,只听银针穿引绸缎之声,细密如雨打芭蕉。整幅屏风宽三丈,高两丈,凤凰居中展翅,百鸟环绕朝拜,翎羽纷飞,霞光流转,一派盛世图景。

然唯有近观者方知,那凤凰背脊之上,隐有一鸦。

其形不大,藏于凤羽褶皱之间,初看如墨点瑕疵,细察则双目炯然,喙尖微张,似欲啼破长空。此鸦非黑线所绣,而是以金麟线逆光织就——日下难辨,灯下生辉,唯在月华洒落时,才显出幽幽冷光,宛如夜巡之使,悄然窥视九重宫阙。

七日后,屏风入宫。

乾清宫内,文武列班,贵妃端坐侧殿,指尖紧扣扶手,眸光如刃。当屏风徐徐展开,满殿惊呼。凤凰昂首,彩羽流光,百鸟栩栩如生,连御前画师亦叹:“此技通神!”

皇帝缓步上前,目光扫过全幅,忽顿于凤背。他微微眯眼,嘴角竟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这是……鸦?”内侍低声问。

“是夜鸦。”皇帝轻声道,“栖于凤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满殿寂静。有人冷汗涔涔,有人暗自揣测。唯有锦年垂首而立,神色不动。

“好一个‘夜鸦’!”皇帝朗声大笑,“世人皆绣祥瑞,唯卿敢绣警世之物。此非僭越,乃忠谏也。凤凰虽尊,岂容蒙蔽天听?百鸟虽美,焉知无奸佞潜伏?此鸦,是朕的耳目。”

言罢,他解下腰间金麟线荷包,亲自赐予锦年:“赐你从三品尚功局司制令,可参议六尚之事,直奏天听。此线,许你随时入宫面圣。”

全场哗然。

尚功局原属内廷女官,品阶不高,向来受制于六局。如今锦年一人得势,竟破格擢升,更获金麟线信物——那是只有亲王与重臣方可持有的通行凭证。这意味着,绣衣馆的触角,终于堂而皇之地伸入后宫中枢。

贵妃脸色骤变,指尖掐入掌心,血珠渗出而不觉。她本欲借屏风一事扳倒锦年,岂料反被皇帝借题发挥,将一场“僭越”化作“忠直”。更令她无法承受的是,当晚便腹痛如绞,羊水破裂,早产诞下一子。

那婴儿瘦弱如猫,啼声微弱,气息飘摇,太医连称“先天不足,恐难久养”。

消息传出,宫中暗流汹涌。有人窃喜,有人哀叹,更多人开始重新审视那位站在屏风前、手持金麟线的女子。

而锦年,在皇子诞生当夜,悄然取出皇帝所赐金麟线,于灯下细细拆解,抽出其中一根极细金丝,混入红绒之中,亲手为新生儿绣制长命锁。锁面绣“福寿双全”,背面却以秘法织入“弱魂引”——一种源自南疆巫蛊、能扰婴孩梦境却不伤性命的隐术。

自此,皇子夜夜惊啼,屡召道士驱邪,贵妃几近疯魔,疑有巫蛊作祟。后宫人人自危,彼此猜忌,仿佛每一根丝线都藏着杀机。

沈清砚深夜查脉,终识病因,怒闯绣阁质问:“你竟对无辜稚子下手?”

锦年抬眼,烛火映照她半边脸庞,明暗交错:“我未伤他性命。只是让他啼哭,让母亲不得安枕。贵妃纵火焚阁,陷害忠良,今日之苦,不过是母债子偿。我们给她的,不过是一记警告——若再行恶,后果不止于此。”

风穿窗棂,吹熄一盏灯。黑暗中,那只夜鸦仿佛振翅欲飞。

数日后,皇帝为皇子祈福,诏告天下,大赦囚徒,广修道场。与此同时,绣衣馆借势扩编,正式设立“春鸦卫”,遴选千名精通刺绣、兼习武艺的女子,授甲持刃,巡防宫禁。

从此,宫墙之内,不止有莺歌燕舞,更有绣针为剑、丝线作网的暗影之军。

而那幅“百鸟朝凤”屏风,至今仍立于乾清宫东壁。每逢月圆之夜,凤背上的夜鸦便会泛起淡淡金光,仿佛在无声诉说:

真正的权力,不在冠冕之下,而在一针一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