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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 > 第41章 墨痕深处的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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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夜,本该是暖风沉醉,但落在陈浩然眼里,却只剩下了账册上那一笔笔朱红批注带来的寒意。他坐在曹府西跨院那间属于低级幕僚的狭小值房里,窗外的蛙声聒噪得他心烦意乱。桌上摊开的,并非紧要公文,而是一摞他凭借现代记忆与近日刻意搜集信息,偷偷整理出的曹家产业与内务府往来账目简析。墨迹未干,那上面用他自己才懂的符号标记出的几个关键节点,已然勾勒出一幅山雨欲来的险恶图景。

“亏空……比史书记载的还要触目惊心啊。”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穿越前在图书馆啃的那些枯燥史料,此刻化作了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口。他知道结局,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这巨轮沉没前,船舱里逐渐蔓延的冰冷海水。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并不好受,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孤独和焦虑。

就在他对着自己写下的“风险极高”四个字出神时,门外传来了轻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师爷低沉严肃的嗓音:“浩然,东翁急召,带上近三个月江宁织造的支销明细,速去书房!”

陈浩然心头一凛,不敢怠慢,迅速收好私密笔记,拿起早就备在手边的正式账册,低头快步走向曹頫的书房。一路上,他感觉府内的气氛都与往日不同。廊下往来的仆役脚步更轻,头垂得更低,连平日里喜欢聚在一起闲聊吃茶的清客相公们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书房方向隐约传来压抑的交谈声。

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沉闷。曹頫面色灰败地坐在主位,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几位核心幕僚围坐一旁,个个眉头紧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你们都看看,”曹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一封公文递给身旁的首席师爷,“京城来的……皇上对历年亏空,已极为不悦,着令内务府严加核查,限期……补足。”

公文在几人手中传阅,每过一人,书房内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分。轮到陈浩然时,他恭敬接过,快速浏览。内容与他所知的历史大势分毫不差,但亲眼见到这冰冷的官方文字,所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他知道,这不是开始,也远非结束,而是绞索正在缓缓收紧的一个明确信号。

一位管账的老先生颤声道:“东翁,这数目……便是砸锅卖铁,短期内也难以凑齐啊!更何况,这些年圣驾南巡,几次接驾,哪一次不是金山银海地花销,这……”

“慎言!”首席师爷立刻打断,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外。

曹頫无力地摆摆手,满是疲惫:“说这些还有何用?如今之计,是想办法如何应对核查,如何……尽量筹措。”

众人七嘴八舌,无非是些拆东墙补西墙、变卖部分田产、向故交借贷的老生常谈。陈浩然默默听着,心中焦急。这些办法或许能暂缓一时,但根本无力回天。他脑海中飞速运转着来自现代的风险评估和危机管理模型,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想尝试发出一声警告。

就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曹頫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直沉默的陈浩然,带着一丝死马当活马医的意味问道:“陈先生,你平日偶有惊人之语,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机会来了!陈浩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东翁,在下浅见,当前首要,或许并非急于填补亏空数字。”

一语既出,满室皆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他硬着头皮,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包装他现代的逻辑:“在下以为,当务之急是‘理清账目,明晰得失,主动陈情’。”他避开“Swot分析”这类词汇,解释道,“与其待内务府核查官到来,被动查账,不如我们主动将历年账目,特别是接驾等重大开支,分门别类,重新整理誊抄。每一笔大额支出,若能附上简要缘由说明,例如某年某次迎驾,具体用于何处,虽无法改变亏空事实,但至少能让上官明了,此亏空非尽为贪墨挥霍,实有不得已之处。此为其一。”

他顿了顿,观察曹頫神色,见其未有怒色,才继续道:“其二,筹措钱粮之事,或可区分缓急。哪些是必须立即支付以应对核查的,哪些尚可拖延周转。对于可变现的产业,也需评估何种方式出手,能尽量减少损失……或许,可尝试与关系密切的商号合作,而非急于贱卖。”他这里暗指了陈家可能通过某些渠道提供帮助,但说得极其隐晦。

然而,他这番试图引入“透明化操作”和“优先级排序”现代管理思维的尝试,终究太过超前。话未说完,那位管账的老先生已嗤之以鼻:“荒谬!账目越是清晰,岂非越是授人以柄?至于变卖产业,还需挑挑拣拣?简直是儿戏!”

首席师爷也缓缓摇头,语气带着怜悯:“浩然先生年轻,想法是好的,但未免……不谙世事。官场上的事,岂是账目清晰就能说得清的?皇上要的是银子,不是理由。”

曹頫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光也熄灭了,他颓然地靠回椅背,挥了挥手:“罢了,尔等还是按方才议定的去办吧。陈先生……有心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陈浩然淹没。他知道自己又被贴上了“怪力乱神”、“书生之见”的标签。历史的惯性如此巨大,他这只来自未来的小蝴蝶,翅膀扇动的微风,似乎根本无法改变任何走向。

他默默退回角落,不再言语。会议在压抑中散去。回到值房,陈浩然心绪难平。他铺开信纸,必须立刻向家族发出更明确的预警。他不能用直白的语言写历史,只能用暗语:“江南阴雨连绵,恐有洪汛,家中囤积之木材(暗指紫檀业务)、石炭(暗指煤炭业务),需早做防水防潮,运输通路亦需打点,谨防官卡借机生事,成本陡增。”他希望通过政策风险提示,让家族产业提前规避因曹家倒台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信由可靠的渠道秘密送出后,陈浩然并未感到轻松。他走出值房,夜凉如水。仰望星空,这片天空下,曾经煊赫无比的江宁织造府,正走在命定的末路上。而他,一个知晓结局的穿越者,身处其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彷徨。他的那点现代知识,在庞大的体制和历史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这次尝试经验的失败,更让他深刻体会到,在体制内生存,光有超前的想法远远不够,还需要时机、身份和能被传统观念所接受的表达方式。

然而,他并未完全绝望。至少,他成功预警了家族,为陈家争取了应对变局的时间。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能切实做到,并可能改变身边人命运的事情。

他正望着星空出神,一个平日里受过他小恩惠的小厮悄悄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陈先生,小的方才在前院听值夜的护卫嚼舌根,说……说京里来的核查官员人选似乎定了,不只是内务府的人,好像还有……都察院的一位御史大人随行,听说那位大人,姓……姓塞什图?”

塞什图?陈浩然脑中“嗡”的一声!这个名字他记得,在清史资料中,此人是雍正皇帝的心腹,以刻板严苛、六亲不认着称!他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帝对曹家的处理,绝不会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而是真的要下死手整治了!真正的风暴,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掌心一片冰凉。这突如其来的确切消息,将他刚刚调整好的心态再次打乱,一个新的、更危险的念头冒了出来:在塞什图这样的铁面官员眼皮底下,自己这个知晓内情的“边缘人”,又该如何自处?家族的力量,还能否在这样级别的风暴中,护他周全?夜色,愈发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