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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 > 第49章 江南的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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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秋雨,总带着一股缠绵悱恻的阴冷,不似北方那般爽利干脆。陈浩然坐在幕僚房靠窗的位置,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面前一份刚送来的邸报。那上面用枯燥的官样文章,隐约透露出朝廷正在核查各地织造亏空的讯息,字里行间,仿佛都透着丝丝寒意。

他的心,就像这天气一样,沉甸甸的。曹家这艘大船,龙骨已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船舱正在缓慢进水,而船上大多数人,包括船长曹頫本人,似乎还沉浸在往日“钟鸣鼎食”的旧梦里,或是选择性地闭上了眼睛。只有他这等知晓“历史剧本”的边缘人,才能嗅到那风暴来临前,空气中弥漫的咸腥与不安。

“浩然兄,何事如此出神?”同僚孙先生端着茶杯踱步过来,瞥了眼他桌上的邸报,了然一笑,“又是些老生常谈,年年核查,岁岁平安,何必忧心?”

陈浩然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孙兄说的是,只是见这秋雨连绵,难免有些伤春悲秋。”他心下暗叹,这就是典型的“体制内麻木”,温水煮青蛙,直到大难临头才知挣扎,往往为时已晚。

正思绪纷乱间,一个青衣小厮匆匆进来,径直走到他面前,低声道:“陈先生,二爷请您去书房一趟,有要事相商。”

曹頫此刻找他?陈浩然心头一紧。近期曹頫找他,多半是为了起草那些试图解释亏空、请求宽限的奏折或给上官的私信,字字都要斟酌,句句都需推敲,实在是件耗费心力的活计。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定了定神,跟着小厮走出了幕僚房。

书房里,曹頫负手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背影竟有几分萧索。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

“浩然来了,坐。”曹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自己也坐下,手指揉着眉心,“今日收到京中故旧来信,风声……似乎更紧了些。”

陈浩然心中一凛,知道正戏来了。他恭敬地回答:“东翁,可是为核查亏空一事?”

“不止于此。”曹頫压低了声音,“听闻皇上对几次接驾时的奢靡,以及历年账目的糊涂,已颇有微词。内务府那边,也有人开始在暗中收集证据了。”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是深深的疲惫,“树大招风,墙倒众人推啊。”

陈浩然沉默着,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个人的挣扎在其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要为自己和身后的家族,谋求一线生机。

曹頫继续道:“找你来,是想让你再草拟几封书信,分别给李煦舅父、还有京里的几位王爷门人。语气要恳切,陈情要委婉,重点是强调祖上功绩、历年当差不易,以及……眼下筹措银两的困难。”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或许,也该备一份请罪的折子底稿,以备不时之需。”

“是,学生明白。”陈浩然应道。这已是常规操作,无非是拖延和乞怜,效果恐怕有限。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进言的机会,或许能带来一丝转机。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东翁,学生近日反复思量,觉得我们或可换个思路。”

“哦?有何想法,但说无妨。”曹頫抬了抬眼皮。

陈浩然鼓起勇气,将他琢磨了许久的、掺杂了现代管理思维的思路说了出来:“东翁,一味陈情乞怜,恐令上官生厌。我们是否可以做一份‘利弊分析’?将织造衙门的历年贡献、维系江南织造稳定对朝廷的重要性、以及若骤然查办可能引发的动荡(如工匠流散、贡缎延误等)列明,此为‘利’与‘机’;同时,也不回避亏空事实,但将其归因于历史积欠、皇差耗费等不可抗力,并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分阶段弥补亏空的计划,哪怕周期长些,但显示我等积极负责的态度,此为化解‘弊’与‘危’。如此,或能让上官看到我等并非坐以待毙,而是在积极寻求解决之道,或许……能争取到一些时间和支持。”

他将Swot分析的核心思想,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包装了一番,自觉已是尽了全力。

然而,曹頫听完,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脸上非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浮现出一种混杂着疑惑和不满的神情。他盯着陈浩然,半晌才道:“浩然,你此言……是何用意?‘利弊分析’?将威胁堂而皇之写在纸上,呈送上官?这岂不是自曝其短,授人以柄?”

“东翁,此举意在展示我们的坦诚和解决问题的诚意……”陈浩然试图解释。

“荒谬!”曹頫打断他,语气带着责备,“官场之道,在于心照不宣,在于模糊处置!你这般条分缕析,将利弊、威胁赤裸裸摆在台面上,与授人以刀何异?上官若据此问罪,我等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此乃……此乃怪力乱神之论,非正途!”

陈浩然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会有文化隔阂,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直接上升到了“怪力乱神”的批判。他试图引入的这点现代理性规划思维,在根深蒂固的官场潜规则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学生思虑不周,东翁息怒。”他立刻低头认错,知道再争辩下去毫无益处。

曹頫见他认错,语气稍缓,但仍带着教训的口吻:“浩然,我知你心思机敏,有时想法异于常人。但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有些规矩,是铁律,触碰不得。做好我交代你的事便可,莫要再想这些旁门左道。”

“是。”陈浩然垂首应道,心中一片冰凉。这不是方法的好坏问题,而是思维模式的根本冲突。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挫败感,陈浩然回到自己的值房,开始按照曹頫的要求,撰写那些注定效果寥寥的书信。傍晚时分,雨势稍歇,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小屋。刚推开门,就发现窗台上多了一盆长势极好的兰草,旁边还压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他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拿起信。是陈文强的笔迹,用的是他们之间约定的、夹杂了简化字和符号的密写方式。信很短,核心信息却如惊雷:

“浩然大鉴:京中确凿消息,查抄曹家之议已起,风向极恶。李卫大人处已打点,或可保你无虞,然需早做脱身准备。另,关注曹家是否有非常账册或隐秘往来书信,若能提前获知,或可成为我家族与李卫大人谈判之筹码,亦可为你我预留后路。切切谨慎,万勿暴露。兄:文强。”

信纸在陈浩然手中微微颤抖。预警成了现实,家族的救援网络已经启动,甚至开始谋划反戈一击,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让他去关注曹家的“非常账册”和隐秘书信,这分明是让他去做商业间谍,在曹家这艘将沉之船上,窃取最后的价值!

他看着那盆翠绿的兰草,那是他与陈巧芸约定的安全信号,代表“信息已收到,一切小心”。窗外,最后一抹天光被夜色吞噬,曹府内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雨后的湿气中,显得朦胧而不真实。陈浩然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与矛盾。是恪守幕僚的职业底线(尽管曹頫刚否定了他),冷眼旁观直至安全撤离?还是听从家族的指令,主动出击,去挖掘那些可能将曹家推向更深渊的证据,以求自身和家族的利益最大化?

这一夜,陈浩然房间的灯亮到很晚。他面前摊着两份未写完的书信,一份是给曹頫的,内容是常规的请托与辩解;另一份,是给他自己看的,上面凌乱地写着一些关键词:“账册存放处”、“曹頫心腹管家”、“书房暗格?”、“信件往来记录”。

家族的指令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作为现代人残存的道德优越感,也刺破了他作为一个旁观者试图保持的超然。他不再是单纯的记录者,历史的浪潮已经将他卷到了旋涡边缘,逼迫他做出选择。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冷风瞬间涌入,让他打了个寒颤。曹府庞大的宅院在夜色中静默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unaware of the dagger hanging above its head.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脚下的路,将变得更加凶险,也更加身不由己。

他最终会如何选择?是忠是利?是进是退?陈浩然望着那无边的黑暗,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悬念,如同这沉沉的夜色,笼罩了下来,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