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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诡事禁忌档案 > 第52章 灯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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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第九号台风“黎明”过境的第二天,东极岛的渔民陈宝船摸黑起了床。他七十六岁,脊背弯得像被风常年吹刮的礁石。窗外,风还在撕扯着什么,发出呜咽般的余音。他摸索着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泛黄而潮湿——那是二十年前拍的,当时他的儿子陈海生还在世。

台风带走了许多,也带来了未知之物。

天未亮透,陈宝船就听见海滩上传来嘈杂的人声。他披上旧蓑衣,踩着泥泞的小路向海边走去。东极岛刚经历了一场百年一遇的台风,到处是断壁残垣、破碎的渔网和死鱼。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味和灾难过后特有的沉闷。

然后他看见了它。

在海湾的尽头,一艘古旧的渔船静静地搁浅在沙滩上,完好得令人不安。那不是现代的渔船,而是陈宝船只在博物馆和老人口中听说过的明代样式——高翘的船首,宽大的帆桅,手工雕刻的船身纹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船头悬挂着一盏红纸灯笼,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幽幽地燃烧着。

“邪门啊,”村里的年轻人阿明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宝船叔,这船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但一点损伤都没有。”

陈宝船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艘船,一种冰冷的触感顺着他的脊椎向下蔓延。他认得这船——不是具体的认得,而是在他七十六年的海上生涯中,无数次听过的那个传说。

“灯笼船...”他低声自语,声音被海风吹散。

东极岛的县志和地方志里,确实记载着“灯笼船”的传说。据说明朝嘉靖年间,一艘名为“浙定渔”的渔船在出海夜捕时遭遇罕见风暴,连人带船消失无踪。从那以后,每隔几十年,就会有渔民在暴风雨后的黎明看见一艘点着灯笼的古船,有人说那是迷失的灵魂在寻找回家的路。

陈宝船的父亲生前曾说过,他九岁那年见过灯笼船,那之后岛上接连有年轻人病倒,高烧中不停说着胡话,内容都是关于一艘永远回不了家的船。

“别靠近它!”陈宝船对聚集过来的村民喊道,但他的声音被海风吞没,被好奇的人群忽略。

镇上的干部很快赶来了,带着县里的文物专家。专家们兴奋地围着船测量、拍照,讨论着这不可思议的发现。陈宝船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盏灯笼在渐亮的日光下依然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爸,你怎么看?”问话的是他的女婿李建军,岛上的小学教师。

“不该碰的东西,”陈宝船摇头,“那是引魂灯,会带走活人的魂魄。”

李建军想说些什么科学道理,但看着岳父凝重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当天下午,陈宝船独自去了岛上的小庙,为儿子海生点了一炷香。二十年前的春天,海生跟着一艘新式渔船出海,就再也没回来。渔民们说,大海要收人,谁也拦不住。

庙里的老和尚静安师父已经九十多岁,他看着陈宝船,缓缓道:“你也看见了那艘船?”

陈宝船点头。

“你心里有挂念,它就会找上你。”静安师父闭目念了一段经文,“大海有它的记忆,有些东西,不该被唤醒。”

那天晚上,陈宝船梦见自己站在灯笼船前,船头的灯笼突然熄灭,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是他的儿子海生,浑身湿透,眼睛像两个空洞。

“爸,我好冷,”海生说,“带我回家。”

陈宝船惊醒,汗水浸透了旧背心。窗外,夜空中飘着细雨,远处的海滩上,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烁。

第二天,怪事开始发生。

先是村里的狗整夜狂吠,全部面向海湾方向。然后是阿明在凌晨被发现昏倒在沙滩上,醒来后胡言乱语,说看见船上有人影在撒网,网里全是白骨。

“我真的看见了,宝船叔,”阿明躺在病床上,紧紧抓住陈宝船的手,“船上有人,他们在干活,但...但没有声音,像在看一场哑剧。”

陈宝船感到一阵寒意。他记起父亲说过的话:灯笼船会寻找熟悉大海的人,带他们完成未尽的航行。

接下来的日子,陈宝船发现自己开始出现异常。他会突然闻到浓烈的海腥味,即使在关闭门窗的屋里;手指间会无缘无故沾上渔网纤维;深夜,他听见从海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唤:“阿爸...阿爸...”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去庙里求了符,挂在门楣上,但夜晚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

一周后的午夜,陈宝船从浅梦中惊醒,清楚地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湿漉漉的,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看。

月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他家门前,水珠从它的衣角滴落,形成一小滩水渍。那身形,像极了他失去二十年的儿子。

“海生?”他几乎脱口而出。

人影缓缓抬起手,指向海湾方向。

陈宝船猛地拉开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地水迹通向黑暗。

第二天,他病倒了,高烧不退,在梦呓中不断重复:“灯笼...灯笼快灭了...”

在恍惚中,他看见了真相——不是他的儿子海生,而是另一个年轻人的灵魂,明朝那个叫陈远航的年轻渔民,在新婚不久后出海遇难,他的父亲陈德荣一直在等他回家。那艘船,承载的是数百年来所有海上亡魂对归家的渴望。

病中第四天,陈宝船突然清醒了。他挣扎着起床,对哭泣的女儿和焦急的女婿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黄昏时分,雨又下了起来。陈宝船抱着一包东西,独自走向海滩。那艘灯笼船依然矗立在那里,在雨中显得更加诡异。船头的灯笼在海风中摇曳,火苗忽明忽暗。

“宝船叔!别去!”身后传来村民的呼喊,但他充耳不闻。

他走近船体,闻到一股浓烈的、陈年的海腥味。船舱里,渔网整齐地堆放着,仿佛刚刚结束夜捕。他爬上船,每一步都像踏在回忆的边缘。

船头,那盏灯笼依然在燃烧。陈宝船伸出手,触碰那泛黄的红纸,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数百个声音的呼唤——有明朝的口音,有民国的话调,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儿子海生的声音。

“该结束了,”他低声说,“你们都该安息了。”

他从怀里取出三样东西:一张海生的照片,一件海生小时候的毛衣,和一撮从海生坟前取来的土。他把它们放在灯笼旁,然后划亮火柴。

“爸带你回家。”他轻声说,将火柴伸向灯笼。

就在灯笼被点燃的瞬间,整艘船突然发出柔和的光芒,然后开始变得透明。陈宝船看见船上出现了许多模糊的人影,他们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化作点点光斑,随风消散。

最后消失的,是一个年轻的身影,像极了海生,他向陈宝船挥手,嘴唇微动,说了一句无声的“谢谢”。

灯笼熄灭了,船只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陈宝船站在空荡荡的海滩上,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平静。他终于明白,那不是索命的鬼船,而是迷失灵魂寻找归途的渡船。而他,陈宝船,一个失去儿子的老渔民,成了他们的引路人。

从此,东极岛上再也没人见过灯笼船。只是在每年的清明和海难者忌日,陈宝船会在海边点一盏纸灯笼,看着它在海风中缓缓升空,像一颗星星,指引所有迷失的灵魂找到归途。

他不再害怕夜晚和海的声音,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索命的声音,而是跨越生死的问候。

大海记得一切,也最终抚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