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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诡事禁忌档案 > 第62章 滩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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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三年,秋,福建宁德霞浦。天光未亮,海风裹挟着咸腥与淤泥腐败的气味,钻进老陈的鼻子里。他是个摄影家,一辈子都在追逐光影,尤其痴迷于这片滩涂在日出时分变幻莫测的景致。三角架扎在湿软的泥里,微微下陷,如同扎进一块巨大的、正在缓慢呼吸的黑色血肉。

老陈搓了搓被海风咬得生疼的手关节,那里带着常年摆弄器材磨出的老茧。他望着眼前那片广袤的、尚未苏醒的滩涂,以及插在期间,如丛林般密集的竹竿——渔民们用来固定紫菜筏子的,此刻在黎明前的浓稠黑暗里,像一片无言的墓碑。他在等日出,等那第一缕金光将这片死寂点燃。

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四周静得只剩下风掠过竹竿顶端的微弱嘶鸣,以及远处海浪永不知疲倦的、懒洋洋的拍岸声。太静了,静得让老陈心里头发毛。他想起本地那个寡言的老船夫,昨天载他过来时,浑浊的眼睛望着这片海,嘟囔过一句:“这地方……古早时候,是闽越王祭海神的地方,邪性得很哩。”老陈当时只当是乡野怪谈,一笑置之。他是搞艺术的,追求的是美,不是怪力乱神。

可此刻,那股子邪性,仿佛正随着温度的降低,从淤泥深处,从竹竿的缝隙里,一丝丝地渗出来。

天边终于撕开一道鱼肚白的口子。光线微弱,却足以勾勒出滩涂的轮廓。老陈调整相机,准备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晨光。然而,就在太阳即将跃出海平面的那一刹那,异变发生了。

不是光线的正常变化。

是那些竹竿的影子。

它们原本杂乱无章地投射在湿润的泥地上,可就在某个瞬间,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在拨弄,所有的竿影猛地扭曲、移动、重组!它们不再是无序的线条,而是变成了……字!一种极其古老、极其诡异的符号。老陈心脏骤然一缩,呼吸停滞。他认得那种形态,他在博物馆见过拓片——那是甲骨文!一片广袤的、由光影瞬间构成的甲骨文,赫然铺陈在他眼前的滩涂之上!

那些“文字”笔画嶙峋,带着某种非人的、冰冷的意志,仿佛不是影子,而是从地狱深处浮上来的烙印。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比黑暗更浓重的幽邃。老陈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他想挪开眼睛,却发现眼球像是被钉住了,死死地攫取着那超自然的景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更骇人的一幕接踵而至。

竿影组成的甲骨文下方,原本平静如镜面的海水,开始无风起浪。不,不是起浪,是水面变得……粘稠,像一大锅刚刚开始沸腾的、污秽的铅汞溶液。咕嘟,咕嘟……低沉的气泡破裂声从水底传来,带着硫磺和深海淤泥的腥臭。

然后,景象浮了上来。

不是海市蜃楼那种缥缈的东西。是实体,是带着重量感和历史尘埃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幻象。

一支肃穆、阴森的队伍从沸腾的海水中“走”出。他们身着古老的、样式奇特的冕服,色彩黯淡却威严,脸上覆盖着雕刻狰狞纹路的青铜面具,看不清面目,只有眼洞处透出非人的、空洞的光。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头戴的冠冕尤为繁复,上面镶嵌的玉石在尚未完全升起的日光下,反射出幽绿的光芒。老陈几乎瞬间就确定了——闽越王,无诸!

他们抬着祭品:捆绑四肢的猪羊,甚至还有模糊的、似乎是活人的轮廓在挣扎。而他们手中捧着的,在空气中微微震荡、发出无声嗡鸣的礼器——鼎、簋、爵……那造型,那斑驳的绿锈,老陈在资料照片上见过无数次!与武夷山汉城遗址出土的闽越国宫廷文物,一模一样!

一场跨越两千多年的祭祀,就在老陈眼前,活生生地“上演”。

没有声音,或者说,有一种超越人耳接收范围的、庞大的“静默”笼罩着一切。那静默本身,就是最恐怖的声响,压得老陈耳膜刺痛,心脏几乎要爆裂开。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从未闻过的、混合了陈旧青铜、腐朽丝绸、血腥以及某种深海巨物涎液的复杂气味,令人作呕。

队伍在滩涂与水面的交界处停下,面向茫茫大海。无诸举起一件造型诡异的青铜爵,向着虚空敬献。老陈看到,那爵中倾泻出的,不是酒,而是浓稠如血的、暗红色的液体,滴落海面的瞬间,竟让那一小片海水嗤嗤作响,冒出白烟。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住了老陈的四肢百骸。他想跑,骨头缝里却像是灌满了铅。他想喊,喉咙里却像是塞满了泥沙。他只能像个溺水的囚徒,眼睁睁看着这场诡秘的祭祀进行。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寸寸剥夺,对光影之美毕生的追求,在此刻变成了招致毁灭的诅咒。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追逐这该死的日出?

内心的挣扎如同海啸。他想起了家里书房那盏温暖的台灯,想起妻子嗔怪他总往外跑的电话,想起小孙子咿呀学语叫“爷爷”……那些平凡、琐碎、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细节,此刻成了对抗这无边诡异和恐惧的唯一锚点。他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变成这恐怖祭祀的一部分!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生”的强烈眷恋,猛地冲破了僵直。

就在这时,祭祀场景达到了高潮。无诸放下青铜爵,猛地转向老陈的方向!隔着面具,老陈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了自己。那不是人类的目光,是某种亘古存在的、属于神灵或者恶魔的注视。

所有的祭司,连同那些挣扎的祭品,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老陈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无诸抬起手,指向他。那手指干枯,指甲青黑而长。

“噗——”

老陈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直紧绷的、近乎断裂的神经猛地松弛,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贯穿脊髓。他再也无法承受,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惊叫,连滚带爬地向后倒退,昂贵的相机从三脚架上翻倒,砸进淤泥里,他也浑然不顾。

他拼命地跑,深一脚浅一脚,淤泥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抓扯着他的脚踝。背后的滩涂上,那无声的祭祀,那甲骨文的魔咒,那来自两千年前的凝视,如影随形。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一头撞见早起赶海的渔民,听到那人惊愕的询问:“喂!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老陈这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回头望去,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滩涂,竹竿影子和往常一样杂乱,海面波光粼粼,一片祥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极度真实的噩梦。

但老陈知道,不是。

他丢了他的相机,也丢了他对世界的一部分认知。

回到城里,他大病一场,高烧中胡话不断,尽是些甲骨文、青铜面具和血祭的场景。病愈后,他变得沉默寡言,再也无法拿起相机。他对光影产生了某种病态的恐惧,尤其是日出和日落时分。

后来,他查阅了无数地方志和野史片段,试图找到解释。在一本残破的、由当地老人手抄的传说集里,他看到一段模糊的记载:闽越王无诸为求海神庇佑,曾在东海之滨行“影篆之祭”,以竿影通神,以血食飨之,仪式所在,时空有时会错乱,显露往昔之影,生者若见之,魂易被摄走,永锢于祭祀之时。

老陈合上书,久久不语。他的魂,或许真的丢了一部分在那片滩涂上。从此,他再也不敢靠近霞浦,甚至不敢再看与海有关的画面。每当阴雨天,关节隐隐作痛时,他仿佛又能闻到那股混合着青铜锈、海腥和古老血腥的气味,看到那无声的、指向他的,来自两千年前的冰冷手指。

那场日出,成了他摄影生涯的终结,也成了他余生里,无法挣脱的梦魇。真实的恐惧,并非来自鬼怪的形象,而是源于对不可知力量的触碰,以及对稳固现实认知的彻底崩塌。他曾经用镜头捕捉世界,如今,世界却将一个无法理解的、恐怖的烙印,直接刻在了他的灵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