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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诡事禁忌档案 > 第96章 无声自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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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秋天,甘南草原已是一片金黄。牧民们开始将牛羊往冬季牧场转移,空气中弥漫着草籽和霜尘的味道。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了数百年的拉卜楞寺,如同一位打坐的老僧,默观着四季轮回。

寺中年近六旬的喇嘛阿旺扎西,这几日总在凌晨惊醒。他告诉弟子们,自己反复做着同一个梦:寺院外墙那三公里长的转经廊上,数百个经筒无风自动,金光熠熠,却不见一个人影。醒来后,他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六字真言在耳边回响——“嗡嘛呢叭咪吽”。

“师父是老了,耳朵不好了。”年轻喇嘛们私下议论,但没人敢当面说。阿旺扎西在拉卜楞寺修行四十余年,以严谨和虔诚着称,是寺中最受敬重的老师父之一。

十月的一个寒夜,事情发生了。

那晚值班守夜的小喇嘛才让,年方十六,来自百公里外的牧区。子夜时分,他提着酥油灯巡视经廊,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咯吱”声。转头望去,远处的一个经筒缓缓转动了四分之一圈。

“谁在那里?”才让举起油灯,声音因恐惧而尖细。

无人应答。只有高原的风吹过经幡,发出猎猎声响。

才让松了口气,认定是风吹动的。但当他转身要继续巡视时,身后整排经筒接连响起“咯吱”声——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转动起来,从慢到快,犹如一条苏醒的金色长龙。

小喇嘛惊得酥油灯脱手,玻璃罩碎裂,火焰在干冷空气中挣扎几下便熄灭了。然而经廊并未陷入黑暗——每一个转动的经筒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金光,照亮了廊道和夜空。更令人惊骇的是,空气中自发地响起六字真言的诵念声,初如耳语,渐如潮涌。

“活佛显灵了!”才让连滚带爬地跑回僧舍区,敲响了阿旺扎西的房门。

当阿旺扎西随着惊魂未定的小喇嘛赶到经廊时,眼前景象让他怔在原地。转经廊金光流转,经筒自行旋转,诵经声如同千万僧众同时吟唱。更奇异的是,大经堂方向浮现出朦胧光影,似有景象在其中流动。

寺中喇嘛们陆续被惊醒,聚集在经廊前,无人敢贸然踏入那片金光之中。有人跪地叩拜,有人念经祈祷,也有人面露恐惧,窃窃私语。

“这不是神迹,是警告。”阿旺扎西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老喇嘛推开众人,毅然步入金光闪烁的经廊。当他触摸到第一个自行旋转的经筒时,一股热流顺着掌心窜入体内,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他看见了二百多年前的拉卜楞寺创建者——第一世嘉木样活佛。活佛正站在一片荒原上,与当地牧民交谈,手中拿着寺院的规划图。景象流转,成百上千的僧侣和工匠开始建造寺院,大经堂拔地而起,转经廊一寸寸延伸。

“师父!”弟子们的呼唤将阿旺扎西拉回现实。他发现自己仍站在经廊中,手掌紧握着发烫的经筒。

“你们都回去,我来守夜。”阿旺扎西命令众僧。尽管满腹疑惑,喇嘛们还是依言退去,只留下小才让固执地站在老喇嘛身边。

“师父,我怕。”少年颤抖着说。

阿旺扎西叹了口气,允许他留下。一老一少就坐在自发转动的经廊旁,注视着大经堂上方浮动的历史幻影。夜色愈深,幻象愈发清晰生动,仿佛时空的屏障已被彻底打破。

“你看,”阿旺扎西指着大经堂上空浮现的景象,“那是嘉木样活佛在讲授《菩提道次第广论》。”

小才让睁大眼睛,看着古代僧侣们聚集在大经堂内听课的场景,连他们手中的经书页码都清晰可辨。

随着夜色渐深,阿旺扎西向小喇嘛讲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拉卜楞寺建成之初,曾有一位僧人在转经廊上日夜不息地转动经筒,祈祷众生脱离苦海。当他圆寂那天,经筒自行转动了整整一日,寺中回荡着六字真言。

“难道是他的灵魂回来了?”才让问道。

阿旺扎西摇头不语,目光追随着经堂上方变幻的景象。幻影已从寺院创建初期流转到了近代——他们看见了上世纪动荡年代里,寺院部分被毁,僧人被迫还俗,经卷遭焚毁。这段历史是寺中许多老人不愿触及的伤痛。

当这些景象出现时,转经廊的转速明显加快,金光变得刺眼,诵经声中夹杂起类似呜咽的声响。阿旺扎西感到胸口发闷,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呼吸。

“它们不是在简单地重现历史,”老喇嘛突然醒悟,“它们在展示我们遗忘的承诺。”

凌晨三点,最令人不安的景象出现了。大经堂上空的幻影显示出现代僧人与商人握手交谈的场景,接着是旅游大巴不断驶来,游客们穿着鲜艳的衣裳,举着相机在寺院内随意拍照。转经廊成了旅游路线的一部分,信徒与游客摩肩接踵。

小才让认出幻影中的自己——那是他上个月引导一队游客参观寺院的情景,当时他还为游客演示了如何正确转动经筒。

“我...我只是按照寺里的安排做事。”少年羞愧地低下头。

阿旺扎西没有责备他,因为幻影中又出现了他自己——老喇嘛正在僧舍清点信徒的布施,将钞票整齐地叠放装箱。

“佛门清净地,我们却让它沾满了铜臭。”阿旺扎西喃喃道,四十年的修行生涯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羞愧。

转经廊的转速越来越快,金光已如正午阳光般刺眼,诵经声震耳欲聋。阿旺扎西感到一阵眩晕,扶住廊柱才勉强站稳。他明白,这不是神灵的祝福,而是某种警示——寺院的精神核心正在被世俗蚕食,古老的修行传统在旅游业和商业化的冲击下日渐稀薄。

“我们必须改变。”他对小才让说,也对自己说。

凌晨四点,经筒的转速达到顶峰,大经堂上空的幻影开始混合过去与现在的景象——嘉木样活佛与现代僧人对话,传统法会与旅游表演同台进行,经书与门票并排放置。这些荒诞而真实的对比让阿旺扎西心如刀割。

老喇嘛突然跪在经廊前,开始虔诚地忏悔。他不仅为自己,也为整个寺院的偏离正道而忏悔。小才让也跟着跪下,泪水顺着少年的脸颊滑落。

“我们辜负了前辈的苦心。”阿旺扎西的声音哽咽了。

就在这一刻,转经廊的转速突然放缓,金光逐渐柔和,诵经声也变得平和。大经堂上空的幻影最终定格在嘉木样活佛讲授佛法的画面上,活佛的目光慈祥而深邃,仿佛能穿透时空,直视每个人的心灵。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东方的天际时,转经廊完全静止了。最后一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六字真言的余音也融入了清晨的微风。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阿旺扎西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天亮后,寺中高层紧急开会。年轻一辈的僧人大多主张将昨夜异象宣传为“佛光普照”的神迹,以吸引更多信徒和游客。只有阿旺扎西坚决反对。

“这不是神迹,是责问。”他在会议上直言不讳,“我们在世俗化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了。”

经过激烈争论,寺院最终采取了折中方案:对外低调处理这一事件,同时开始逐步调整寺院的管理方式,限制每日游客数量,恢复一些被忽视的传统修行。

阿旺扎西被委以重任,负责寺院的“传统复兴”项目。他明白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既得利益者会暗中阻挠,习惯于旧模式的僧人也需要时间适应改变。

那天下午,老喇嘛看见小才让在经廊前教导一群游客:转经筒的意义不在于转动本身,而在于每转动一圈时心中的祈愿和正念。少年神情庄重,与昨晚那个惊恐的小喇嘛判若两人。

夜幕降临后,阿旺扎西又一次独自来到转经廊。经筒静默不动,大经堂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老喇嘛伸手触摸冰冷的经筒,回忆起昨夜那灼热的触感和眼前流动的历史。

“我不会忘记。”他对着空寂的寺院轻声说,既是对历代祖师的承诺,也是对自已内心的宣誓。

寒风乍起,卷起地上的落叶。阿旺扎西似乎听到风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中既有欣慰,也有期待。

老喇嘛紧了紧僧袍,举步踏上转经之路。他的手推动第一个经筒,清脆的铃声响彻夜空。这一次,转动经筒的,是一双更为坚定虔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