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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诡事禁忌档案 > 第177章 时光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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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的夏天,云南楚雄元谋土林如同被遗忘的史前遗迹。张远志把速写本垫在膝盖上,眯眼看着眼前这片赭红色的地质奇观。他的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与风蚀土柱的对话。

作为北京地质大学的研究生,张远志本该在实验室分析岩石样本,但他选择了这片被时间雕刻的土地。父亲三个月前因肝癌去世,从确诊到离世不过六十二天——太快了,快得让张远志觉得时间是个残忍的骗子。他来元谋,表面上是为毕业论文收集素材,实则是想在一个时间以百万年为单位流逝的地方,消化自己与父亲的短暂告别。

第三天傍晚,当夕阳将土林染成金红色时,张远志在一条鲜有人至的沟壑里发现了它。

那是一尊约三米高的风化石柱,奇特之处在于它的轮廓极似人形——有头颅、肩膀,甚至隐约的面部特征。更诡异的是,随着夕阳角度的变化,那张“石脸”竟然在改变。四十五度角时,它像个青年,棱角分明;三十度时,变成了中年,眼窝深陷;等到夕阳几乎贴地,它竟成了一位面容枯槁的老者,皱纹如刀刻。

张远志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连续几日写生产生的幻觉。他迅速架起相机,想记录下这一现象,可镜头里的影像比肉眼所见更加清晰。当他调焦时,仿佛看见石像的眼部微微反光,像是某种矿物质的结晶,在最后一缕光线中闪烁了一瞬。

“小伙子,那地方太阳落山后最好别待。”

声音从背后传来,张远志猛地转身。是个五十来岁的当地傈僳族汉子,皮肤黝黑如土林的颜色,背着一捆柴。

“为什么?”张远志问。

汉子指了指人形石柱:“我们叫它‘阿普舍者’,傈僳语的意思是‘时间之颜’。老人们说,以前这一带有个部落,酋长能看见每个人的生命轨迹。他太悲伤了,因为总在人们最灿烂时看见他们的枯萎。后来他化作石柱,让时间在他身上一天走完一生,这样就不用为他人流泪了。”

张远志觉得背脊发凉,但科学训练让他本能地质疑:“只是风蚀巧合吧?元谋土林这种形状的不少。”

汉子摇摇头,没再说话,背着柴走了。走出十几米远,又回头补了一句:“你最好信。十年前有个省城来的画家,在这里画了三天,第四天被人发现时,头发全白了,虽然他才三十岁。他说自己在梦里过完了好几辈子。”

夜幕降临,张远志回到镇上小旅馆,却怎么也睡不着。父亲临终前干瘦的脸与那石柱老年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凌晨三点,他打开电脑搜索“元谋土林 灵异事件”,零星找到几条不起眼的记载:1992年,一名摄影师声称拍到了“会变老的石像”;1998年,有游客报告在特定区域“感觉时间忽快忽慢”。官方记录则将这些归为“光线错觉与心理暗示的共同作用”。

接下来的五天,张远志像着了魔似的,每天黎明即起,跋涉三公里到那尊石柱前观察记录。他发现规律:石像的“年龄”变化严格遵循光影角度,但变化的不仅仅是外观。第六天清晨,他用高倍放大镜观察石柱表面,发现那些看似随机的风蚀纹路,在微观层面上竟呈现出类似皮肤老化的结构——年轻时光滑,中年出现“毛孔”,老年则有深沟状的“皱纹”。

这不可能。风蚀是宏观作用,怎会模仿生物组织的微观老化?

第七天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困住了张远志。他躲进石柱旁一处浅洞,雨水在土林沟壑间汇成红色细流。闪电划破天际的瞬间,他看见石柱的“脸”在电光中活了——不是面容变化,而是那双眼窝深处,似乎有光芒流转,就像人在眨眼。

雷声滚滚,张远志的心脏狂跳。他想离开,但暴雨如注,土路已成泥潭。他蜷缩在洞中,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气味——不是雨水的土腥,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像老屋阁楼、像旧书纸张、像父亲病床消毒水下的衰老体味。

“幻觉,都是幻觉。”他自言自语,声音却被更大的雷声淹没。

雨停时已近黄昏。张远志准备离开,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触摸了石柱的表面。触感不像岩石,反而有种奇异的温度变化——顶部温热如年轻肌肤,中部常温,底部却冰凉如老人之手。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尖沾染了一层极细的赭红色粉末,在余晖中微微发光,仿佛有生命般渐渐渗入皮肤纹理。

那天夜里,张远志开始做梦。

不是普通的梦,而是连续、清晰的片段:他是个傈僳族少年,在土林间奔跑;转眼成为青年,与心爱的姑娘在月光下许愿;中年时抱着病重的孩子翻山越岭求医;老年独坐火塘边,回忆如烟。每一段人生都真实得可怕,醒来时他能尝到梦中食物的味道,感受到失去至亲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现实中“看见”时间。

第八天清晨,他在旅馆镜子前刷牙,突然看见镜中的自己眼角出现细纹,转瞬又消失。院子里的大黄狗,他瞥见它幼崽、成年、老迈的三种状态叠加在一起。老板娘给他端米线时,他看见她身后拖着一串淡淡的身影——五岁的她,二十岁的她,现在的她——如同时间的多重曝光。

“我疯了。”张远志在笔记本上写道,“要么是疯,要么是那石柱真的有某种力量。”

他想离开,但像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回到石柱旁。第九天,他带着地质锤和取样袋,想采集石柱样本回去分析。可当锤子即将敲下的瞬间,他停住了。石柱的“脸”在晨光中是青年模样,但那表情,他发誓,浮现出一丝悲哀。

“你看得见,是吗?”张远志喃喃自语。

一阵风穿过土林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张远志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风声,而是有节奏的、类似语言的韵律。他闭上眼睛,让感官完全打开。风声、泥土气味、岩石温度、光线质感……所有信息涌来,在他的意识中编织成一种超越语言的感知。

他“听”懂了石柱的“声音”。

那不是一个酋长的传说,而是更古老的存在——元谋土林形成之初,一次特殊的地磁暴与石英晶体结构产生共振,意外地将时间流动的“痕迹”刻录在这片地貌中。这尊石柱恰好是共振的焦点,它记录了时间本身,并以一种人类视觉可辨的方式显现出来。那些所谓“看到时间”的人,不过是他们的意识短暂地与这种记录同步了。

而张远志的特别之处,在于他的悲痛——父亲骤然离世留下的时间断裂感,让他对时间的流动异常敏感,如同有了接收这天体录音的“天线”。

第十天黄昏,张远志做了决定。他不再试图分析、解释或逃避,只是静静地坐在石柱对面,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种异常感知中。当夕阳再次让石柱面容从青年变为老年时,张远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

他看见的不仅是石柱的变化,而是时间本身的模样——一条温柔而残忍的河流,裹挟一切生命向前,从不停歇。父亲曾在其中,母亲仍在其中,他自己也在其中。而石柱,不过是这条河流在岩石上留下的一个涟漪。

那个瞬间,他理解了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不要怕”的含义。不是不怕死亡,而是不怕时间——因为我们本就是时间的一部分,正如河流不会害怕自己的流动。

夜幕降临,张远志的异常感知开始消退。他能感到那根连接他与石柱的“天线”正在关闭,也许是他的心灵终于完成了与父亲告别的仪式。他最后看了一眼石柱,此刻在月光下,它只是一尊奇特的岩石,再无面容变化。

离开元谋前,张远志去拜访了那个傈僳族汉子,给他看了自己画的石柱素描。汉子端详许久,说:“你画出了它的灵魂。”

“那不是灵魂,”张远志平静地说,“是我们所有人都在其中的东西。”

回到北京后,张远志的毕业论文获得了优秀评价。他在致谢部分写道:“感谢元谋土林,让我看见时间最真实的模样——它不可逆,不仁慈,但也因此让每一刻都珍贵无比。”

多年后,已成为地质研究所副研究员的张远志,在带领学生参观元谋土林保护区时,总会绕开那条有“时间之颜”的沟壑。有好奇的学生问为什么,他微笑着说:

“有些风景,看一眼就够记住一辈子。而那一处,我已经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