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艾莱尔这样一闹,安吉尔没再有看书的心思了。
怀里那个似乎是早上没睡饱,这时候倒是趴在她身上闭上眼了。
雨势渐大,不知道是因为这次穿的太单薄,还是因为怀里有一个暖炉反衬,安吉尔竟然感到了一丝难得的寒冷。
风吹过时,雨滴会倾斜撒在她的臂弯,凉凉的。
艾莱尔的脸颊贴在她的锁骨下,鼻翼呼出的气体扫过肌肤,暖暖的,痒痒的。
将感知屏蔽后,周遭很安静,安静的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的,她呼吸的声音。
安吉尔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大概…1300年前吧。
那时候【怪物】还没出现,战争还仅仅在【捕食者】和【猎杀者】之间。
她那时还是个和伊撒一样的,400岁的女孩。
虽然强大,但仍旧会意气用事,会失误,会因为一点小事和兄弟姐妹们争执。
六翼天使诞生之际刚刚好有三十位,安吉尔排在十七。
那时候他们还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位失去了生命,是【捕食者】们最头疼的对手。
但可惜的是,他们也不是无敌的,而第一位六翼天使的死亡,就是在一个雨天。
死去的是二十二,一个有着短短的淡金色卷毛的男孩。
安吉尔依稀记得,他是因为自己的仁慈而死。
他在二十年前放过了一位【捕食者】幼崽,而那位【捕食者】在长大后偶然遇见他,对他表示了感谢。
那位恶魔从不攻击【猎杀者】,哪怕被强制送上了战场,也未曾对任何一个人动手。
所以当他靠近二十二示好,乞求他能找到一个让【捕食者】和【猎杀者】友好相处的办法时,二十二动摇了。
他和恶魔成为了地下朋友,哪怕大哥他们极力劝阻,二十二仍旧相信恶魔中也有知恩图报的人,也有厌恶战争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人——况且,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抱有这样愿望的恶魔。
二十二赌对了,但很可惜,【捕食者】们早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暗中跟随着恶魔,在两人交谈甚欢,对一起生活的未来抱着美好憧憬的时候。
将一位六翼天使,一位不过二十岁的恶魔活活用魔法群攻而死,最后六翼天使被他们的恶魔武器穿心,割去六翼,截去了四肢头颅。
恶魔则因为身体素质过低在瞬间就被冲击的连一丝血肉都不剩。
所以二十二一个人…不,他的残躯,孤零零的躺在一片狼藉的野外,翻飞的石块泥土,倒塌的树木,折断的枝丫,死亡的方式一点也不符合六翼天使的作风与审美。
安吉尔和其他两位姐妹找到他时,正好是个雨天,雨水已经将他的周身冲刷了个干净,安吉尔只能从他背后那六翼的生长痕迹确定他是谁。
她已经好久没记起来这件事了,或者说,800年前,她就把二十二的脸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今天静下心看看这雨,她恍然间又见了二十二一面。
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件事。
或许她应该感到惆怅?
又或许该伤心欲绝?
然而并没有。
这些被时间消磨的连记忆都快不复存在的人,已经无法让安吉尔的内心泛起波澜了。
但也正因如此,安吉尔感到了莫大的焦虑。
如果艾莱尔真的死去,那么自己忘记她,会不会也只需要仅仅百年?
然后在千年后的某一天,她就完全忘记了曾经有一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心心念念观察了四年,然后投其所好花费了几个月强制插入她的生活,并与她相爱的人?
就像忘了二十二那样,忘记她…?
安吉尔紧了紧环抱她的手,莫名感到恐惧。
【猎物】的寿命…
太短了。
短到不足以在她悠长的生命里留下多少足迹。
陪伴她400年的二十二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只被她记住了那么几百年,更何况已经过了百年人生的五分之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艾莱尔?
她心跳的厉害,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就算她死亡,消失在这个世界,安吉尔也想记住她。
…不想忘记。
不想这些美好只是昙花一现。
不想自己的以后没有她的参与。
不想人生中属于她的戏份早早落幕。
她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人,心里像是有什么膨胀着,叫嚣着想要出来。
突然好想想吻她。
想占有她。
想拥有她的一切。
永远永远。
她捧起艾莱尔的脸,目光柔的像水,又危险的像蛇。
她张了张嘴,沉默着,挣扎着,最后孤注一掷。
“艾莱尔…”
她轻声唤她,却是闭上了眼,完全遵从于内心的野兽。
艾莱尔错了。
错的彻底。
她要的顺其自然才不是向时间屈服,而是在无数个瞬间,她想吻她,就吻。
每一次对视,每一次会心的笑,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指尖交织,每一次撩拨,每一次的近在咫尺…
安吉尔都想吻她。
…
亲吻并不难,只需慢慢靠近对方,闭眼,放慢动作,感受鼻尖轻触,感受呼吸交织,感受唇瓣轻轻的贴合。
可此时此刻,安吉尔静不下心。
她吻的急切,手掌压在那人的后脑勺,强制的,不容拒绝的。
一点也不温柔的吻法让艾莱尔在两瓣贴合的下一瞬,便有了醒来的意思。
感受到对方鼻息的紊乱,安吉尔知道她在紧张。
但她没有拒绝,而是很快缓和过来,尽力的回应自己。
安吉尔需要这个回应,也需要她无声的肯定和鼓励。
安吉尔吻的更用力,身子无意识的向她那边倾,压迫着她与自己贴合,扣压在她脑后的手也有些用力,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艾莱尔一样。
唇是麻的,被她咬的还会有点疼,但是艾莱尔并不在意。
她也在学,学着安吉尔的动作,去吻她,去咬她,让她感受到自己同样炽烈的爱意。
许是无师自通吧,安吉尔加深了这个吻。
只是在她张嘴喘息之时,便蛮不讲理的撞了进来,一丝余地不留。
艾莱尔仍旧全盘接受着,也或许,从她张嘴喘息的那一瞬开始,她就已经准备好纵容安吉尔的所有动作。
她的吻和她的人一样,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却是强硬的让艾莱尔有些跟不上节奏。
索取的太多太急,让艾莱尔不得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推搡着提醒她。
安吉尔没理会,或者说,她只是稍稍慢下来,主动跟进艾莱尔的节奏。
艾莱尔没再表示不满,揽过她的脖子,完全把自己交给她。
接吻是上瘾的,像午后阳光里融化的太妃糖,黏着舌尖的甜总带着余温。唇齿相触的瞬间,呼吸缠绕成无形的线,把两个心跳拴在同一频率。
空气漫着软乎乎的醉意。明知该适可而止,却忍不住贪恋那份肌肤相贴的温热,像戒不掉的温柔惯性,一触即发,越品越沉溺。
安吉尔有意的照顾她,照顾着她每一次急促的喘息换气,再迫不及待的上前,交织掠夺。
她似是被这侵略性极强的吻吻的有些难受,不轻不重的咬了她一下,安吉尔以为她喘不上气,刚刚收回,艾莱尔便直起身子挣开了她。
她双手撑住椅臂,借力将原本趴在她身上放松的双腿收回,从趴改为跨坐在安吉尔身上。
刚刚那个姿势实在对她的腰不太友好,持续久了会很难受。
安吉尔一直看着她,从她的双颊到泛红的眼眶,最后不住的将目光移至被她吻的水润的唇瓣,又心虚的移开。
艾莱尔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现在知道心虚了?”
安吉尔听出她没有生气,舔了舔唇,抬眸望去:“可以再来一次吗?”
艾莱尔垂眸看着她慢慢稳下自己的呼吸,好一会,她才轻轻点了点头。
安吉尔重新迎了上去,只不过这次比刚刚要温柔了很多。
她一手压着艾莱尔的胯骨,有三指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抚上她的大腿,稳着不让她滑下去,另一只手则由脖颈向上,一段指节插入她柔软的发丝间。
安吉尔循序渐进的,抬头和她亲吻。
艾莱尔不知道这个让人上瘾的吻持续了多久。
她喘息着,换气,再被安吉尔温柔的掠夺,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吻的大脑混沌,沉沦,再被吻失了所有的力气。
接吻好累。
艾莱尔双手压在她的肩上,软着身子塌在她身上,没再坚持多久,便扭开了脑袋,草草结束。
安吉尔可以感受到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也可以听见她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像鼓风机。
但她不想结束,抬头寻她的唇瓣,她却扬起了头躲开,于是安吉尔退而求其次,吻在她的脖颈。
脆弱的脖颈被唇齿磨咬的又疼又痒,艾莱尔眉毛微微蹙起一个委屈的弧度,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安吉尔…你是狗么?”
她看着遮阳伞的伞骨,半眯的眸中还氤氲着湿意。
安吉尔咬够了,在女性并不明显的喉结上安抚性的轻吻一下,才心满意足的把脑袋埋在了她颈窝里,笑道:“是就可以咬了吗?”
艾莱尔好像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低头轻嗤一声,靠在她脑袋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突然亲我。”
她现在没精力,懒得自己想了。
安吉尔努了努嘴,像是被她牵扯起什么不好的记忆,侧头又张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艾莱尔:?
咬上瘾了?
她毫不留情把安吉尔的脑袋扒拉开,不和她腻歪。
安吉尔一副受伤的模样,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我就是突然想到,一百年后,你可能就不在了,五百年后,我可能就记不清你的脸了,再过五百年,我或许都记不起你了。”
“陪我500年的兄弟姐妹我忘记他们只花费了一千年,更别说只能陪我一百年的你,又或者说,可能只会陪伴我几年的你。”
“艾莱尔,让我多索取一点好不好,多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点什么,让我晚一点忘记你。”
她看着艾莱尔,盛满爱意与忧伤的眸子里蓄着水光,似是已然心碎。
艾莱尔噎住了。
寿命,一直是她们之间无法越过的隔阂,也是艾莱尔一直不想去面对的话题。
但是安吉尔总会一次次的在看向她时,预见那个一定会发生的未来,并想想就为之感到心碎。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艾莱尔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一切安慰的话听起来都像是让人沉沦的骗术,在百年之后就会成为一柄最为锐利的剑,直直刺进她的心脏。
伤的不是艾莱尔,但是艾莱尔也会疼。
所以她沉默着,拒绝发表一切言论,但又不忍看着她伤心,于是艾莱尔又探身去吻她。
学着安吉尔刚刚那样去咬她,吻她,去掠夺她,让安吉尔逐渐在她的影响下,忘记刚刚的一切,全身心的投入进这个吻当中。
忘记。
还真是一个既残忍又温柔的词。
艾莱尔没一会便又成为防守方,由着她占有自己,压住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在混沌中跟她一起沉沦。
她向来以理性自居,自父母离去后便很少显露自己真正的感情。
快乐,悲伤,这些真情实感只有最为熟知的人才真正见过,日常里带着面具生活的她总会扮演情绪,完美演出人们想要的表情。
她是一个隐藏在面具下,鲜有真情的人。
但面对安吉尔,她第一次流露出了…
情动。
像没法思考的野兽,跟随着欲望越陷越深,哪怕这种欲望让她疼痛,却也甘愿让这种疼痛成为愉悦的养料。
混沌的,缺氧的,像起伏海水中随时会侧翻的小船,好像整个人都被这一个吻搅的心绪混乱。
感受到她身体不自然的颤抖,安吉尔及时松开了嘴,却是在离开之际,牵扯出一条脆弱的银丝。
银丝很快断裂,不知所踪,安吉尔垂眸看着瘫倒在自己怀里,胸口随着急促换气狠狠起伏,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发颤的艾莱尔,忍不住的又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