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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将那些或审视、或震惊、或阴沉的目光隔绝开来。走廊里空旷而安静,只有路明非和楚子航两人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回响。

刚走出不到十米,路明非一直强行维持的身体平衡终于到达了极限。那股支撑着他的意志力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断裂。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视野瞬间被扭曲的黑白噪点充斥,耳畔响起尖锐的鸣音。

“路明非!”楚子航反应极快,一把扶住他几乎软倒的身体。入手处一片冰凉,路明非的校服已被冷汗彻底浸透,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

“没……事……”路明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试图站稳,但双腿却像煮烂的面条一样使不上力。体内,那刚刚稳定下来的金色沙漏虚影正在剧烈晃动,维持平衡所消耗的心力远超他的预估,尤其是在最后应对弗罗斯特那番“格陵兰阴影”的指控时,强行压制灵魂深处涌起的惊悸与愤怒,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神。

楚子航没有再多问,直接半扶半抱着他,快步向着校医院的方向走去。他的动作稳定而有力,为路明非承担了大部分身体的重量。

回到那间熟悉的病房,路明非几乎是摔进床铺里的。强烈的眩晕和灵魂被掏空的感觉让他连手指都不想动弹。楚子航帮他脱掉被汗水浸湿的外套,盖好被子,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休息。”楚子航言简意赅,随即走到窗边,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将外界可能的一切打扰隔绝。

路明非闭上眼睛,将所有残存的心神都沉入体内。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金色的沙漏虚影光芒黯淡,旋转也变得滞涩,周围原本被约束住的混沌力量失去了精细的引导,开始重新变得躁动不安,如同失去堤坝的洪水,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不敢怠慢,集中起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力,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和“引导”着那些失控的力量流,试图将它们重新纳入沙漏虚影建立的平衡轨道。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暴风雨中修补一艘漏水的破船。汗水不断从额角渗出,浸湿了枕巾。时间在极度的专注与痛苦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勉强将最狂暴的一股能量乱流抚平时,一阵强烈的疲倦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梦到钟声或沙漏,也没有那些破碎的时间碎片。他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得到了短暂的、纯粹的休憩。

……

当路明非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将病房染上一层暖意。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那种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他内视自身,发现那金色的沙漏虚影虽然依旧黯淡,但旋转已经恢复了稳定,周围的混沌力量也暂时偃旗息鼓,维持在一种低烈度的平衡状态。

他轻轻舒了口气。总算又熬过一关。

“醒了?”楚子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依旧站在窗边,姿势似乎都没变过,只是手里多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粥。

“嗯。”路明非挣扎着坐起身,接过粥碗,“谢谢师兄。”

“芬格尔来过。”楚子航看着他喝粥,平静地陈述,“听证会的细节已经在一定范围内传开。你的‘回应’,效果很好。”

路明非小口喝着温热的粥,暖流进入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弗罗斯特校董不会罢休的。”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

楚子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动用了‘格陵兰阴影’,这是底线。下一次,只会更激烈。”

“还有那个水印……”路明非放下粥碗,眼神凝重起来,“师兄,你注意到弗罗斯特手里那份文件右下角的标记了吗?一个淡金色的沙漏。”

楚子航微微蹙眉,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没有看清细节。”他看向路明非,“你确定?”

“确定。”路明非语气肯定,“和我……感应到的一些东西,很像。”他没有明说“时之沙”和预知画面,这其中的关联太过惊世骇俗。

楚子航没有追问,只是道:“我会留意。”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古德里安教授那颗标志性的、乱糟糟的白发脑袋探了进来。

“明非!我亲爱的学生!你感觉怎么样?”古德里安教授一脸关切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挥舞着一卷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羊皮纸,“听说你在听证会上表现得非常出色!理智!冷静!逻辑清晰!不愧是我的学生!”

路明非无奈地笑了笑:“教授,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古德里安教授兴奋地将羊皮纸摊开在路明非的被子上,“你看!为了庆祝你安然度过难关,导师我特意从我的私人珍藏里找到了这个!《龙族契约符文与象征学考据(残本)》!里面记载了很多有趣的古老符号,说不定对研究你那个……呃,特殊状况有帮助!”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那些绘制在泛黄羊皮纸上的、奇形怪状的符号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这些符号的中间靠下的位置,赫然绘制着一个与他体内虚影、与弗罗斯特文件上水印极其相似的——沙漏图案!

只不过,这个羊皮纸上的沙漏图案更加复杂,沙漏的周围,还缠绕着如同荆棘般的、扭曲的龙文!

“教授!这个符号!”路明非指着那个沙漏图案,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您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古德里安教授推了推眼镜,凑近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道:“这个啊……据残本上的注释,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与‘誓约’、‘平衡’以及‘时间的代价’相关的象征符号。据说在一些早已失落的龙族秘仪中,会被用来订立某种涉及因果律的契约。但具体代表什么,早就没人知道了。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誓约?平衡?时间的代价?因果律契约?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钥匙,敲击在路明非的心头。这与“时之沙”、“平衡使者”的意象高度吻合!

弗罗斯特文件上的水印,绝非随意为之!他一定知道这个符号的意义,甚至可能……与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古老存在或力量,有着某种联系!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特别。”路明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羊皮纸卷起,递还给教授,“谢谢您,教授,这份资料可能真的很有用。”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古德里安教授开心地接过羊皮纸,“你好好休息,研究的事情不急!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路明非靠在床头,眉头紧锁。弗罗斯特、沙漏水印、古老的契约符号、格陵兰阴影……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而谜底,可能关乎他的生死,甚至关乎更多。

“需要我调查这个符号吗?”楚子航开口问道。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符号的重要性。

路明非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弗罗斯特警惕性很高,贸然调查可能会打草惊蛇。”他看向楚子航,眼神坚定,“师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力量。我需要尽快恢复,更需要……真正理解和掌握我体内的东西。”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暴,才能揭开这些隐藏在幕后的秘密。

楚子航点了点头:“明白。狮心会的资源,你可以随时调用。”

接下来的几天,路明非进入了近乎闭关的恢复与修炼状态。

他谢绝了几乎所有探视,除了楚子航定时送来食物和汤药,以及芬格尔偶尔溜进来传递一些必要的情报外,他将所有时间都用于与体内那金色沙漏虚影的“磨合”。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维持平衡,而是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他引导沙漏虚影,模拟不同的能量运行模式,观察混沌力量的响应;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沙漏,感知那“可能性之流”的细微变化;他甚至开始回忆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关于时间与秩序的法则碎片,试图与沙漏的运转相互印证。

过程依旧充满风险和痛苦,数次险些前功尽弃。但每一次失败后重新建立的平衡,都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更进一分。那金色的沙漏虚影,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与他的灵魂联系更加紧密。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规则稳定性”的影响范围,在极其缓慢地扩大,影响的精度也在提升。虽然还远远达不到直接“定义现实”的程度,但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与此同时,外界的风波并未完全平息。

弗罗斯特虽然暂时受挫,但其影响力依旧盘根错节。校董会内关于路明非监管细则的争论仍在继续,弗罗斯特派系的人在各种场合不断强调着“潜在风险”,试图为后续更严厉的措施铺路。

恺撒和他的学生会依旧保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沉默,但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诺诺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那天听证会上的一句声援,只是昙花一现。

昂热校长则如同定海神针,一方面压制着弗罗斯特的过激提议,另一方面则似乎在暗中筹划着什么。路明非能感觉到,校长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风暴的间隙,暗流依旧汹涌。

一周后的傍晚,路明非结束了又一次精神层面的“拉锯战”,缓缓睁开眼睛。夕阳的余晖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出一丝血色。

他摊开手掌,意念微动。

这一次,他没有去影响外物,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掌心之上。

在他的意志引导下,体内那金色沙漏微微一亮。

随即,他掌心上方,一小片空气,极其清晰地、稳定地……扭曲了。

不再是之前那样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而是形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肉眼可见的、仿佛与周围空间格格不入的“静谧区域”。在这个区域内,光线的折射发生了明显变化,甚至连灰尘都仿佛凝固了,不再飘落。

这个“静谧区域”维持了足足三秒钟,才如同泡沫般悄然消散。

路明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成功了。

虽然范围依旧很小,持续时间很短,消耗依旧巨大,但这意味着,他对于“时之沙”力量的运用,终于迈出了从零到一的关键一步。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力量折磨的载体,他开始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引导”和“运用”这份力量的资格。

他看向窗外,暮色渐浓,卡塞尔学院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

弗罗斯特的阴影,梵卓的威胁,格陵兰的谜团,古老契约的符号……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他体内那点金色的星火,已然在余烬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在指尖流淌。

导演的舞台,灯光已经亮起。

而他,这个手握“时之沙”的演员兼导演,是时候,开始撰写下一幕的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