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靠在石壁上,左臂的布条被血浸透。他没说话,只是把断锋刀换到右手,用牙齿咬住布条一端,重新扎紧伤口。铜锁贴着胸口,还有些温热。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木片和布角,确认都在。
郑玉寒蹲在地上,右肩的伤渗着血。他把半截短刀插进腰带,站起身时扶了下墙。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问。
杜守拙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地面拖痕上。痕迹很深,像是有人被拖着走了一段距离。他低头看,发现旁边有几节断裂的铁链,锈迹斑斑,但断口很新。
通道越来越窄,头顶的通风口没了光。火把架空着,没人点火。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一点铁锈的气息。
他们放慢脚步,每一步都先用刀尖轻点地面,试探是否有机关。墙壁是粗糙的山石,手摸过去能刮下碎屑。角落里堆着一些破麻袋,里面什么也没有。
走了十几步,拐了个弯,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虚掩着,门缝里塞着一块灰布。杜守拙停下,用刀背轻轻推了下门。
门没动。他退后半步,示意郑玉寒注意侧方。两人同时抬脚,一脚踹在门上。
门猛地打开,一张带刺的网从顶部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哗啦声。几根毒钉从墙里弹出,钉在对面石壁上,尾部还在颤动。
郑玉寒踢开网,往里看了一眼。屋里只有一张破桌,桌上放着个空碗。他走过去,翻过碗底,看到一个刻痕——一把刀插在石头上。
杜守拙也看到了。这是父亲当年教他们的标记,意思是此路不通。
他没动。这个标记他记得清楚,小时候走山路迷了方向,父亲就在树上刻这样的符号,提醒他们别再往前。
但现在不能停。
他转身走出小屋,回到主通道。地上的拖痕还在,一直延伸进更深的地方。他蹲下身,手指顺着痕迹滑过去,能感觉到石板上有轻微的划痕。
郑玉寒跟上来,低声说:“有人刚被带走。”
杜守拙点头。他站起身,握紧断锋成品刀,继续往前。
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小门。每一扇都关着,门缝里透不出光。他们试了两扇,都没锁。第一间空着,地上有干草和马粪,像是曾经养过牲口。第二间堆着几口破箱子,打开后只有碎布和烂绳子。
走到第三扇门前,杜守拙忽然停下。门缝底下有一小块布,颜色发旧,针脚细密。他认得这种缝法。
是清漪的手艺。
她以前补衣服,总喜欢在接缝处加一道暗线,说是更结实。这块布的边角还带着一点蓝,是他送她的那件衣裳的颜色。
他没急着开门,而是退后一步,用刀鞘轻轻推门。门开了条缝,里面黑着,听不到动静。
他侧身进去,郑玉寒紧跟在后。
屋子不大,墙角有张木床,床板塌了一半。床边挂着一副铁镣,锁扣开着,链条垂在地上。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镣铐内侧。
还有温度。
他立刻抬头,在墙上扫视。很快,他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发现一道刻痕——不是符号,是一个名字。
“清漪”。
字很小,刻得很浅,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边缘有些模糊,但能看出用力很深。
杜守拙站在那里,没动。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才伸手轻轻碰了下。
郑玉寒站在门口,没进来。他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话。
杜守拙转过身,从怀里掏出那块布角,和地上的碎布比了比。颜色、纹路、针脚,全都对得上。
他把布角收好,走到门边。门外通道依旧幽深,拖痕继续向前。
他迈步出去。
郑玉寒跟上,低声道:“你还行吗?”
杜守拙没回答。他左手已经麻木,刀柄靠右手撑着。但他走得稳,一步没停。
又走了一段,通道突然变宽,分成三条岔路。每条都漆黑不见底,地面上的拖痕在这里中断。
三人?
还是故意弄乱的?
杜守拙蹲下身,仔细看每条路的入口。第一条路上有细小的沙粒,像是被人匆忙扫过。第二条路地面干净,但墙角少了块石头。第三条路最窄,但拖痕的末端指向这里。
他伸手摸了摸第三条路的墙壁,指尖沾到一点湿泥。再往前半步,地上有滴未干的水珠。
有人走过不久。
他站起身,选了第三条路。
郑玉寒没问,直接跟上。
这条路比之前更陡,往下倾斜。空气越来越闷,呼吸都有些吃力。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前方出现微弱的光。
不是火把,也不是月光,是一种淡淡的、泛青的亮。
光是从一个通风口透进来的。他们走近才发现,那是磷火。几根枯骨堆在墙角,上面涂着发光的粉末。
杜守拙绕开骨头,继续往前。通道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有个小孔,形状不规则。
他从怀里取出半块铜锁,试着塞进去。严丝合缝。
门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铁链拖地的声音。
郑玉寒压低声音:“里面有东西。”
杜守拙没动。他把铜锁取出来,重新收好。这门不能硬开,小孔可能是机关触发点。
他退后几步,用刀尖在地面划出几道线,标记周围位置。然后蹲下身,从靴筒里抽出一根铁丝。
这是清漪以前教他的手艺。她说锁和心一样,只要找对方法,总能打开。
他把铁丝慢慢插进小孔,一边试探一边转动。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石门缓缓开启,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两侧墙上每隔几步就嵌着一块荧石,勉强照亮前路。台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
杜守拙走在前面,刀横在胸前。郑玉寒紧随其后,右手按在刀柄上。
下了约三十级台阶,地面变平。前方出现一间石室,门开着。
他们靠近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杜守拙停下,抬手示意郑玉寒别动。他贴着墙,慢慢探头看进去。
石室中央摆着一张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长发遮脸,身上穿着旧衣,手腕上戴着铁环。
那人微微抬头,露出一角脸颊。
杜守拙的心跳停了一下。
那是清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