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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血泪大巴山 > 第138章 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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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守拙的右手从铜锁上移开,指腹擦过衣扣,留下一道浅灰的印痕。

风停了,街上尘土落定,那只蚂蚁已不见。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左边鞋尖那点干泥裂开了缝,像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撑开。

这不是错觉。

他的重心仍在前脚掌,膝盖微屈,但身体不再僵直。肩背的肌肉一层层松下来,又一层层绷紧,像是在调整某种内在结构。

左腕刺青贴着袖口边缘,皮肤微微发烫。

他没有再握拳。

这一次,他主动把记忆翻出来——不是碎片,是顺序。

母亲推他进地窖时,左手压在他胸口,右手反手关盖。那扇木板落下前,她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不是恐惧,是确认。确认他活着,确认他记住。

妹妹被拖走时,手腕撞上门框,发出轻响。不是尖叫,不是哭喊,就是一声轻响。像布帛撕裂的开头。

刘撼山站在火光里,黑袍下摆沾着血点。他说“杜家断种了”的时候,语调平稳,像在报账。

这些事,过去十年里他每次回想都乱作一团。

现在,他把它们排成一条线。

每一件,都是证据。

他闭眼。

不是逃避,是整理。

脑海里出现一张图——从江南村落到大巴山深处,一条虚线穿过山林、驿站、废弃镖局。这条线他走过无数次,都是盲奔。现在,他要让它变成刀路。

第一步:确认刘撼山还活着。

挑衅者赵九重说“刘撼山才是真正等你的人”,不是威胁,是通知。说明对方知道他会来,甚至期待他来。

为什么?

因为刘撼山不怕他。

或者,因为他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

他摸向胸前,铜锁隔着衣料凸起一块。

这半块锁,是他唯一的信物,也是妹妹存在的证明。若刘撼山真以为杜家断种,就不会留她性命十年。他留她,必有用处。

要么是牵制,要么是试探。

而他至今未动,说明他在等一个时机——等杜守拙自己送上门。

杜守拙的喉结滑了一下。

不是恐惧,是清醒。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早年那样,听见线索就追进荒庙,结果左臂中伏,差点死在毒箭之下。那时他二十岁,刀法未成,心更躁。

现在不一样。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地上那把宽刃刀上。

刀还在插着,刀柄不再晃。

他没去拔。

而是蹲下,右手食指在地上划了一道。

不是随意动作。

是一条路线。

从这里开始,往北三里是官道岔口,往西七里有旧驿亭,再往西南深入便是大巴山脉边缘。他记得师父曾提过,黑风帮当年以“铁脊岭”为据点,后因官府围剿退入深山。

但他不能直接去。

刘撼山若真等着他,沿途必有眼线。

他得变。

他站起身,左手缓缓抬起,这次不是按胸口,而是沿着左臂旧伤的位置,从肩头一路抚到手腕。

皮肤下的筋络早已愈合,但那一段始终比别处凉。

他曾恨这伤。

现在,他想用它。

如果刘撼山还记得当年那个逃走的少年,一定记得他左臂不利。这是弱点,也是诱饵。只要他故意露出破绽,对方很可能贪功冒进。

而黑煞拳走刚猛一路,一旦发力过猛,右臂旧伤必然受累。师父说过,练这种拳的人,十年后肘关节会变形,出拳越狠,恢复越慢。

他记住了。

他转身,背对那把刀,走向客栈方向。

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实。

走到门槛前,他停下。

右手搭上刀柄,不是戒备,是确认。

刀在,他在。

他没进门。

而是靠墙坐下,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纸——是铁掌会贴出的告示,上面写着“辨断锋刀法真伪”。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撕下一角,折成小方块。

又撕,再折。

最后手里有了四个纸片。

他把它们摆在地上,成四方形。

第一个:情报。

第二个:路线。

第三个:战术。

第四个:时机。

他先看第一个。

关于刘撼山的情报太少。但他有三件事确定:

一、此人好虚荣,穿绸缎,戴铜戒,戒指藏毒针;

二、练黑煞拳,右臂有旧伤;

三、控制欲强,囚禁一人十年不杀,只为掌控。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露面。但若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一定会回应。

所以他不能直接去找。

他得让他自己走出来。

第二个:路线。

他不能走大道。也不能孤身闯山。必须选一条既能隐藏行踪,又能制造假象的路径。

他想起昨夜听到的议论——“断锋再现,速报掌门”。这张纸条正在南传。说明他已经成了目标。

那就利用这点。

他可以放些风声,说自己要去某地寻刀谱残页,引人注意。实际反向而行。

第三个:战术。

正面交手,他未必能一击制胜。必须设局。

他左手再次抚过旧伤。

若能在战斗中假装此处失控,诱使对方猛攻左侧,待其右臂负荷过重,再以“断流斩”切其肘脉,可破黑煞拳势。

第四个:时机。

不能急。

刘撼山等了十年,他也能等。

但他必须确保,当那一刻到来时,自己不是为怒而战,而是为终局而战。

他抬头看向远处山雾。

大巴山轮廓模糊,但有一处山脊线条特别陡峭。他记得那里有个废弃猎户屋,三年前他曾路过。

如果要设伏,那里最合适。

他收回视线,伸手将地上四个纸片依次捏起,塞进袖中。

动作很慢,但每一个都清晰。

然后他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

客栈门开着,里面没人。

他走进去,取水壶灌满,系回腰间。

又取出干粮,分成四份,包好放入包袱。

做完这些,他坐到桌边,抽出一张空白纸,拿起笔。

没有写名字,没有画图。

只在纸上点了一个墨点。

很小,很重。

像一颗钉子,钉进命运的木板里。

他放下笔,手指轻轻压住那个墨点。

指尖发麻,顺着血管往上爬。

他没动。

直到麻感消失。

他站起来,把纸折好,放进贴胸的内袋。

靠近铜锁的位置。

然后他走到门边,手扶门框,往外看了一眼。

街上空了。

风又起,吹起一片碎纸,在空中打了个旋,贴在墙根。

他的眼睛盯着那片纸,不动。

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浮现:

如果我死了,谁来证明她活过?

他迈步出门。

右脚落地时,鞋底碾碎了一颗小石子。

声音很轻。

但他的耳朵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