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血泪大巴山 > 第125章 路遇老者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杜守拙站起身时,天边刚泛出灰白。

他没看雪地上的断枝,也没回头望那片竹林。脚踩在冻土上,一步比一步重。昨夜三斩之后的混乱还在体内,但不再逼着他立刻解决。他把铜锁从怀里掏出来,握在左手,贴着刺青。金属冰凉,压住皮肤下的躁动。

他走出院门,沿着小路往山下走。

风迎面吹来,他没有拉紧衣领。额角的疤被冷气激得发麻,但他习惯了。这十年里,每次心乱,他都选择走路。不是逃,是换地方想事。现在也一样。

山路弯进一片枯松林。积雪压着枝干,偶尔落下一点碎屑。他走到拐角处,脚步慢了半拍。

前方站着一个人。

素布长衫,拄一根青木杖,须发微白。老人侧身对着他,目光落在远处山脊线上。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

杜守拙停下。

这个人他认得。三年前在古寺外,也是这样的清晨,老人站在香炉旁,说了一句“刀不该埋在土里”。后来他在废墟中挖出了第一张残页。

老人笑了下,点头:“你还记得路。”

杜守拙没动。右手垂在身侧,离刀柄三寸。

老人不看他手,只说:“你来找我?”

“不是。”他说。

“那你为何走到这里?”

杜守拙没答。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走这条路。只是脚带他来了。

老人转身,慢慢往前走了一步。“你昨晚又练刀了。三斩,一次为护,一次为恨,最后一次——你自己都不明白。”

杜守拙呼吸一顿。

老人继续说:“你左臂旧伤烧得厉害,是因为你想用新法压住老根。可刀法能改,人心改不了那么快。”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娘死前最后做的事,是把你推进地窖。你师父教你第一招时,说的是‘先护住自己,再想出刀’。这些你都记得,可你现在只想知道——杀够不够多,能不能救回她。”

杜守拙的手指动了一下。

“你错了。”老人说,“你要救的人,从来不是她。”

杜守拙抬头。

“是你自己。”

老人抬起手,指向他胸口。“你挂着铜锁,刺着‘守’字,以为这样就能守住什么。可你真正怕的,是你变成他们。”

杜守拙没说话。

“这些年你杀了三十一人。”老人语气没变,“每一个都该死。可你每杀一个,夜里闭眼,看到的都是火光里的孩子。那个孩子不是别人,是你。”

风停了。

松枝上的雪轻轻滑落,砸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老人说:“你修的是刀法,困的却是人心。若把仇恨当柴烧,哪怕炼成金刚体,也照不亮前路。”

杜守拙左手收紧,铜锁边缘嵌进掌心。

“真正的守,不在臂上刺字,而在放下时仍肯回头。”

这句话落下来,像一块石头沉进井底。

杜守拙忽然想起昨夜那一斩。第三斩,他不知道为何而斩。但现在他知道了。那一斩,是为了问自己——如果姐姐已经变了,如果她不再需要他,他还出不出这一刀?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砍过三十一个人。每一次出刀,都是为了结束。可他学刀的第一天,是为了开始。

老人不再说话,转身沿小径走去。

杜守拙站在原地,没喊他停下。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解释更多。这种人出现一次就够了。

晨雾渐渐升起,裹住老人身影。他走得很慢,但没有回头。

杜守拙看着那根青木杖一点一点消失在雾里,直到只剩下一个模糊轮廓。然后他慢慢抬起左手,摸了摸额角的疤。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赶回去。

他靠着一棵枯松坐下,把铜锁放在膝上。阳光开始透过来,照在金属表面。他盯着那半块锁,发现上面有一道细纹,以前从未注意。像是被人用刀尖划过,又被人用手反复摩挲平了。

他用拇指顺着那道纹路滑过去。

皮肤传来细微的阻力。

他忽然想到母亲缝衣时的样子。针线穿过布料,一下一下,不快,但从不错位。那时候家里穷,补丁叠着补丁,但她总要把边角折整齐。

那时候他说:“娘,破衣服还理这么干净做什么?”

她说:“东西坏了,人心不能坏。”

他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带着松木和冻土的味道。他没有运转心法,也没有引导真气。他就坐在那里,让风吹脸,让阳光照背。

左臂旧伤还在,但不再烧。

它只是存在。

像一道疤,像一块骨,像他的一部分。

他睁开眼,把铜锁收回怀里,站起身。

回程的路比来时轻。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实。经过那片竹林时,他看了一眼雪地上的断枝。枝条还插在那里,位置没变,但影子短了。

他没去拔它。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必收回,也不必毁掉。只要不再被它牵着走就行。

他走进院子,屋门半掩。昨晚没关严,风吹进去一些雪粒,在门槛内堆成一小堆。他蹲下,用手扫开,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很暗。桌上有水壶,墙上挂着他的灰布外衣。床铺整齐,草席边角卷起一点,是他早上匆忙起身时留下的。

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喝完。然后坐下,从怀里取出两张残页。

纸面已经熟得发黄,边角磨损。他把它们并排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抚过连接处。字迹自行延展,完整的心法浮现眼前。

他没急着记。

他先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笔,在旁边空白纸上写下四个字:

**刀为守护**

写完,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

阳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他左腕刺青上。“守”字清晰可见,颜色比从前深了些。

他不动,也不闭眼。

他就这么坐着,等心跳平稳,等呼吸自然,等体内那股乱流慢慢归位。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但他现在不想想那些。

他只想把这一瞬间留住。

外面风又起了。

屋顶的瓦片响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房梁。

一只麻雀落在横木上,抖了抖翅膀,留下几根灰色羽毛,扑棱飞走。

羽毛缓缓飘下。

其中一根,落在他刚才写的那四个字上。

盖住了“护”字的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