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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血泪大巴山 > 第141章 终得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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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守拙的脚踩进雪里,每一步都陷得深。

风从山脊刮下来,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像细盐撒在旧伤上。

他低头走,灰布短打已经泛白,肩头结了一层薄冰。三天没歇,水囊早空了,干粮也只剩半块。他没吃,留着。

驿站就在前头。

一座歪斜的木屋,门板少了一半,檐下挂着冰锥,最长的垂到人胸口。屋顶塌了角,露出几根断梁。

他停在十步外,解开包袱,手指碰到铜锁。

冷铁贴着掌心。

他把锁放在石台上,台面裂了缝,积着雪沫。

然后他站着,不动。

手垂在身侧,离刀柄三寸。

屋里有响动。

不是脚步。是刀鞘蹭过地面的声音。

门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里面,比杜守拙矮半头,穿旧皮袄,领口磨得起毛。脸瘦,颧骨高,眼睛沉。右手搭在一把无鞘短刀上,刀刃发乌,像是多年没磨。

他看杜守拙,又看石台上的铜锁。

伸手拿起来。

指腹摸过缺口处。停住。

“这道刻痕,”他说,“是我划的。”

声音低,像砂纸擦过木头。

杜守拙点头。

“十年前,大巴山脚下,屠村那夜,有人把半块锁塞进死人手里。你师父让我加个记号,以防错认。”

杜守拙开口:“我姓杜。”

“我知道。”

“我是陈默尘的弟子。”

那人眼神动了一下。

“他活着?”

“三年前还活着。”

“那你来干什么?”

“找人。”

“找到了。”

“要你出山。”

“我不出山。”

他转身要关门。

杜守拙没拦。只说:“我姐姐被刘撼山关了十年。”

门停在半空。

“她叫杜清漪。当年随断魂镖局离开村子,路上被劫。我没救她。”

那人背对着他,肩膀没动。

“我练刀十年,等这一天也十年。但我一个人进不了大巴山。”

“为什么?”

“哨点七处,暗桩十一人,刘撼山右手有黑煞拳,左眉断痕,绸缎不离身。他怕死,从不落单。我冲不进去。”

“所以你要帮手。”

“我要能杀他的人。”

“我不是。”

“你是郑玉寒。”

门关上了。

杜守拙没走。

站回原地。

风吹得他眼皮发涩,眨了三次才缓过来。

半个时辰后,门又开。

郑玉寒手里多了个陶碗,递出来。

热汤。

杜守拙接过,没喝。等他说话。

“你师父教你的第一式是什么?”

“断流斩。”

“为什么是这一式?”

“因为慢。”

“对。快刀容易乱,慢刀才能看清敌人破绽。你师父当年就是靠这一式,废了赤鳞堂香主的右腿。”

他顿了顿。

“你左手腕有刺青。”

“守。”

“你守什么?”

“她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郑玉寒看了他很久。

接过空碗,转身进屋。

杜守拙仍站在雪里。

天快黑了。

屋里亮起一点光,是油灯。

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

郑玉寒坐在桌边,短刀横放。桌上还有个布包,打开一半,露出一角暗红衣料。

他没抬头。

“十年前,我妻子死在黑风帮火并那天。她在药铺当坐堂医,那天去给伤者换药,回来路上被人拖进巷子。没人管。尸体第三天才收。”

他手指按在刀背上。

“我提刀杀了七个穿黑衣的人。最后一个跪着求饶,说我认错人了。可能吧。但我不在乎。”

“后来呢?”

“我砍了他们的旗杆,烧了账本,走了。江湖说我是疯子,说我不讲规矩。可规矩是活人定的,死人不会说话。”

他抬头。

“你现在要我去杀第八个?”

“我要你一起去。”

“不是为你报仇?”

“不是。”

“那是为谁?”

“为那些没机会再睁眼的人。”

屋里静了很久。

灯芯爆了个花。

郑玉寒起身,走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卷布。展开,是张旧地图。

大巴山区域,标了七个小红点。

“这是他们去年的哨位分布。三个在西岭,两个在渡口,两个在北坡。”

他用炭笔圈住西岭一处。

“这里有个暗道,通囚所后墙。半年前我探过,没人守,但地上有拖痕。”

杜守拙走近。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一个女人的鞋印。左脚比右脚轻,走路微跛。她曾被人拽着走。”

他盯着杜守拙。

“你说她叫杜清漪?”

“是。”

郑玉寒把地图推过去。

“我可以带你进去。但只一次机会。”

“够了。”

“我不保证你能把她带出来。”

“我只要有人一起走这一步。”

郑玉寒坐下。

拿起短刀,慢慢摩挲刀刃。

忽然问:“你怕死吗?”

“怕。”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我更怕她死的时候,我没在。”

灯影晃了一下。

郑玉寒站起来,脱下皮袄,从床底拖出一只铁箱。撬开,取出一块布包着的东西。

打开。

是一对护腕,皮革制,内衬染过血,已经发黑。

他戴上,扣紧。

然后抓起短刀,往桌上一拍。

“我跟你去。”

“但不是为你。”

“我知道。”

“我是为了那个躺在巷子里,再没醒过来的女人。”

杜守拙从怀里取出残页,放在地图上。

和铜锁一起。

两人看着桌面。

火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肩并着肩。

郑玉寒忽然说:“你刚才在外面站了多久?”

“两个时辰。”

“为什么不敲门?”

“你若不愿见,敲也没用。”

“可你还是来了。”

“因为除了你,没人知道那道刻痕的意义。”

郑玉寒低头,看着自己戴护腕的手。

指甲边缘有裂口,是冻的。

他活动了下手指。

“明早出发。”

“风雪还没停。”

“等不了。”

“好。”

杜守拙解下包袱,放在门边。

没有坐下。

站在桌旁,盯着地图上那个被圈住的点。

郑玉寒倒了碗水,递给他。

这次他接了。

喝完,碗底剩了一圈水渍。

他放下碗,声音很轻。

“谢谢你。”

郑玉寒没应。

起身吹灭灯。

黑暗里,只有炭火还在闪。

两人没再说话。

杜守拙靠着墙,闭眼。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门外风雪仍在。

屋檐的冰锥断了一根,砸在雪堆里,发出闷响。

郑玉寒坐在床沿,手一直没离开刀柄。

他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些。

胸口起伏两次后,终于平缓。

杜守拙睁开眼。

没看他。

只把手搭在自己刀鞘上。

三寸长的缺口,是他昨年留下的。

现在它还在。

但他不再怕被人发现弱点。

因为他知道,旁边有个人,也正盯着同一张地图。

等着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