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站在碎石堆上，金火在掌心缓缓跳动。他刚毁了那块血晶，可王猛头顶的黑气还在。他知道这线没断干净，必须追。
他抬脚往前走，地面残留的血痕正一点点渗入石缝。忽然，那黑袍人站过的地方腾起一阵浓雾。不是烟，也不是尘，是纯黑的气流，像从地底爬出的活物，翻滚着向上聚拢。
雾中走出一个人。
玄色长袍，身形佝偻，脸上皮肤扭曲如干裂泥土，双眼凹陷却泛着红光。他的头颅周围不断有黑气盘旋，凝聚成一张张变幻不定的鬼脸，时而怒吼，时而哀嚎，最后定格为一张狞笑的面孔。
“陈无咎。”声音像是从铁锈管道里挤出来的，“交出灵火，或死。”
陈无咎没有动。他盯着对方头顶，气运之眼全开。那团黑气粗得像柱子，直冲上方，是将亡之兆。但就在黑气深处，有一丝金纹一闪而过，节奏稳定，像是被什么规则锁住。
他认出来了。
那是苍云宗长老才有的“缚魂咒”印记。只有背叛宗门、被逐出山门的人才会被打上这种禁制。金纹闪一次，代表禁制还有效；闪两次，说明正在被外力操控。
眼前这人，不只是幽冥殿的走狗。他是苍云宗的叛徒。
“你身上有宗门禁制。”陈无咎开口，“你是谁？”
老者身体一僵。鬼面扭曲了一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知道缚魂咒？看来你不只是个捡便宜的小辈。”
话音未落，他双袖猛然甩出。黑气化作五条锁链，链身布满倒刺，每根链条上都缠着半透明的怨魂，张着嘴无声嘶吼，直扑陈无咎四肢和脖颈。
锁链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陈无咎瞳孔一缩，侧身翻滚。一道锁链擦着他肩膀掠过，划破衣料，皮肤立刻泛黑，传来灼烧般的痛感。有毒。
他掌心金火喷涌，凝成一条火鞭，抽向最近的锁链。火与黑气相撞，发出“嗤”的一声，锁链断裂，怨魂炸开。但断口处立刻再生，黑气重新连接，继续追击。
远处石门前，慕清歌已拔剑在手。她看到陈无咎被围，剑光一闪，人已跃至战场边缘。
玉色长剑横斩而出，剑气如月牙划破空气。两条锁链应声而断。可和之前一样，黑气迅速聚合，锁链比原来更粗。
“斩不尽。”她落在陈无咎身边，低声说，“这黑气能再生。”
陈无咎点头。他盯着老者的动作，发现每次锁链断裂后，对方左手都会轻微抽搐一下。那是控制信号传递的反应。
“他在用神识连着锁链。”他说，“不废掉源头，砍多少次都没用。”
老者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地面开始龟裂，黑气从缝隙中涌出，迅速蔓延成一片泥沼。泥土变得湿滑发黑，踩上去会往下沉，还带着腐臭味。
陈无咎刚退一步，脚底就陷了半寸。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困阵，越挣扎陷得越深。
与此同时，老者头顶的鬼面突然张口，喷出一股阴风。风不冷，却直钻脑门。陈无咎脑袋嗡了一声，视线晃了一下，耳边响起无数杂音，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话。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神志瞬间清醒。金火在胸前凝聚成一面小盾，挡下第二波阴风。
“不能留。”他对慕清歌说，“他不止会控链，还能攻心。”
慕清歌点头，剑尖指向老者：“我拖住他。”
“不行。”陈无咎抓住她手腕，“你一走，我就被锁住了。一起走。”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往石门方向跑。脚下泥沼拉扯，他直接点燃金火，火焰顺着双腿燃烧，逼退黑气，借力跃上一块高岩。
慕清歌紧随其后，剑气扫开追来的锁链。两人一前一后，快速逼近石门。
老者站在原地没追。他抬起手，黑气在他掌心旋转，形成一个血色符印。他低语几句，符印飞出，没入地下。
陈无咎跑出三十步后，忽然感觉左脚一沉。低头一看，鞋底不知何时沾了一缕黑丝，正往小腿爬。
他立刻用金火烧掉。可抬头时，发现前方地面也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黑线，像蛛网一样铺开。
“他布了追踪阵。”他说，“我们走过的地方都被标记了。”
慕清歌皱眉：“那就别走旧路。”
她转向左侧，踩上一块倾斜的石板。刚落脚，石板突然下沉，黑气从四角升起。她迅速跃起，剑尖点地借力，退回陈无咎身边。
“全是陷阱。”她说。
陈无咎环顾四周。雾中的石门只剩二十步，李慕白的身影隐约可见，正靠在门框上调试算盘。只要过去，就能借助阵法屏蔽气息。
但他知道，最后这段路才是最难的。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金火还在，但连续使用让经脉有些发烫。刚才那一阵眩晕消耗不小。再打下去，状态只会更差。
“你先走。”他对慕清歌说，“我断后。”
“你断过一次了。”她盯着他，“这次换我。”
陈无咎摇头：“我不是要逞强。他是冲我来的。你走了，他不会追你。”
慕清歌没动。
他伸手握住她的剑柄，轻轻推开一点：“信我。”
她终于点头，转身奔向石门。脚步轻快，剑光护体，一路避开黑线，顺利抵达门边。
李慕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没问什么，只把算盘推到她手中，示意她准备接应。
陈无咎站在原地，看着慕清歌安全到达，才松了口气。他转回身，面对黑雾深处。
老者还在那里。
鬼面再次成型，嘴角咧到耳根。
“你以为逃得掉？”他说，“你踩过的每一寸地，都会记住你的气息。”
陈无咎没答话。他抬起右手，金火在指尖凝聚成一点火星。然后他弯腰，将火种按进地面。
火焰顺着黑线反向燃烧，一路朝着老者的方向蔓延。黑气遇火即燃，发出“噼啪”声，像是皮肉烧焦。
老者冷哼一声，挥手打出一道血印。两股力量在半途相撞，爆炸掀起一阵气浪。
陈无咎借势后跃，双脚蹬地，冲向石门。他知道这一招撑不了多久，必须趁现在。
他跑过最后一段空地，眼看就要抵达。突然，右脚踝一紧。低头一看，一根黑链从地下钻出，缠住了他的腿。
他立刻烧火，可链子不惧高温，反而越收越紧。
他抬头看向石门。
慕清歌已经冲了出来，剑光劈向锁链。链子断开，但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左膝擦地，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陈无咎挣脱束缚，两人并肩退到石门前。
李慕白举起算盘，开始布阵。符纸一张张贴在门框上，光芒逐渐亮起。
“快进来！”他喊。
陈无咎正要迈步，忽然停住。
他盯着老者的方向。黑雾中，那人正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露出一道熟悉的疤痕——三道平行的划痕，像是被剑划过。
他记得这个疤。
三年前，苍云宗有个护道者失踪。那人曾在考核时救过他一命，后来被人举报私通邪修，宗门下令追杀。最后查无音讯。
名字叫黑老。
陈无咎瞳孔一缩。
他还活着。而且被改造成杀人工具。
“是他。”他低声说。
慕清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黑雾中的身影慢慢后退，鬼面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最终消失不见。
地面的黑线也渐渐淡去。
李慕白收起算盘：“暂时安全了。”
陈无咎没动。他盯着那片空地，手里金火仍未熄灭。
他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鞋底边缘，有一点极细的黑点，像是灰尘，又不像。
他没声张。
慕清歌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把火收进掌心。
石门内的通道透出微光，风吹进来，带着一丝铁锈味。
他迈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