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东广场北侧的废弃演武堂前已站满了人。三十名弟子整装列队,刀剑在背,符纸贴身,眼神盯着那扇半开的院门。他们等的是一个人。
陈无咎推门而出。
玄色披风搭在肩上,腰间青铜罗盘未动,手中却多了一面旗。旗杆是黑铁所铸,旗面未展开,但所有人都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他走到石台前,将旗往地上一插。风起,旗面猛地展开,两个古篆赫然显现——“气运”。
“三日前,宗主赐我建堂之权。”他的声音不高,也不急,“今天,我要带你们打第一战。”
人群微微骚动。
有人低头看向脚边的靴子,有人悄悄握紧了刀柄。这不是演习,也不是巡逻。他们清楚要面对的是谁——幽冥殿,南岭分坛,血祭阵,死士傀儡。
“我们真能打下那种地方?”一个年轻弟子低声问身旁同伴。
话没传远,却被陈无咎听见了。
他目光扫过去,那人立刻抬头挺胸,不敢回避。
“你说得对。”陈无咎说,“那里不是普通据点。毒瘴封路,阵法连环,死士潜伏,稍有差错就是全军覆没。”
众人屏息。
“但我们必须去。”他抬手指向南方,“因为他们已经在杀百姓。用活人炼血傀,用魂魄养邪阵。他们以为偏僻之地无人敢管——可我们现在就去。”
他停顿了一下。
“这不是为了功劳,也不是为了升职。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气运堂立在哪里,邪祟就得退开。”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一道月白色身影走出队列。
慕清歌站在陈无咎身侧,右手按在剑柄上。玉色长剑未出鞘,但剑身上的金纹微微发亮。
“我随你。”她说。
话很短,却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她是陈无咎身边最强大的战力之一,她的选择代表了态度。
紧接着,一个矮胖的身影慢悠悠踱步上前。
李慕白拄着青铜算盘,脸上带着笑:“老夫也去看看。”他抬头望了望天,“听说那分坛用了三重逆灵阵,布得还不太规矩。我去拆一拆。”
这话听着随意,但在场都是精锐,听得懂意思——阵法长老亲自出手,说明此行不是试探,而是摧毁。
又一人从后方走来。
王猛扛着酒囊,腿上的玄铁假肢发出轻微响声。他在陈无咎面前站定,咧嘴一笑:“陈兄弟,等打完这仗,咱们喝。”
这是他在秘境里许下的诺言。那时他还只是个瘸腿伍长,现在他是郡城百夫长,也是陈无咎最早结识的战友。
三人站定,位置分明。
一个主战,一个辅阵,一个断后。再加上陈无咎居中调度,这支队伍的核心骨架已经成型。
弟子们的神情变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此刻眼神都亮了起来。他们不是孤军,不是炮灰,他们是被精心挑选出来执行任务的利刃。
“我知道你们中有不少人没见过血。”陈无咎继续说,“也有人刚加入宗门不久。但我不看资历,我看实战。”
他看向队列中的几人。
“寒江秘境时,你替队友挡过毒镖。”
“琅琊山突围,你断后掩护三十六人撤离。”
“上月巡查边境,你发现妖兽踪迹比哨兵早半个时辰。”
每一句都说中一人。
被点到名字的弟子挺直脊背,拳头攥紧。
“你们能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亲眼见过你们怎么活下来,怎么救人。”陈无咎声音沉下,“接下来这一战,不会轻松。可能有人受伤,也可能有人倒下。但我保证一点——我会看清每一步的生门,带你们活着回来。”
没有人说话。
只有风吹过旗帜的声音。
陈无咎抬起手,指向南方:“目标,南岭毒瘴谷。出发时间,午时整。现在解散休整,检查装备,一个时辰后在此集合。”
命令下达,队伍迅速行动。
有人去领符纸,有人调试兵器,有人核对地图。气氛从最初的迟疑,变成了紧张而有序的备战状态。
李慕白没走远,站在石台边打开算盘,手指快速拨动。他在测算今日东南风的持续时间,以及血煞阵与破煞阵之间的克制关系。
慕清歌则抽出长剑,在空中划了几道。剑锋所过之处,空气微颤,留下淡淡金痕。她在试剑意与气运之力的同步率。
王猛拍了拍陈无咎的肩膀:“这次带队,别什么都自己顶。”
“我知道。”陈无咎点头,“你会断后,她会主攻,你会控阵。我不是一个人在打。”
“那就对了。”王猛咧嘴,“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硬接宇文绝的剑,我可不答应。”
陈无咎笑了笑,没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他也知道,这一战不能靠单打独斗赢。
午时将近,所有弟子再次集结。
每人身上都多了新装备:镇邪墨符贴在胸口,避血符缝进袖口,腰带上挂着李慕白特制的追踪香囊。这些都是为应对幽冥殿的血咒和傀儡术准备的。
陈无咎站在旗杆下,最后一次清点人数。
三十二人,全部到齐。
他拔起令旗,高举过头。
“气运堂,首战——出发!”
所有人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愿随堂主,破敌扬威!”
声浪冲天,惊起飞鸟无数。
陈无咎转身迈步,走在最前方。
队伍跟上,步伐整齐。
风卷着旗帜,一路向南。
他们的身影刚转过山道拐角,石台角落的一块青砖突然裂开。一道极细的黑丝从砖缝中钻出,贴着地面迅速滑向院外,消失在墙根阴影里。
陈无咎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左手轻轻按住腰间的青铜罗盘。
罗盘表面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