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停在半空，陈无咎瞳孔收缩。血色符印自地底裂纹中浮出，中央刻着他的名字，边缘缠绕着扭曲的魂丝，如同活物般蠕动。阴冷气息顺着脊背攀爬，皮肤瞬间结出霜痕。
他未回头，仅凭气运映照残存的余光，已看清那符印正与断裂的引魂脉重新接续——若被彻底激活，将形成“命锁血阵”，以他精血为引，抽干三里内所有生灵性命。
右臂经脉寸断，指尖麻木如枯枝。双腿打颤，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五脏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能退。
舌尖猛然咬破，血腥味冲入口腔。最后一缕气运之力随精血喷出，不攻符印，反向注入脚下地面。金光渗入石缝，逆流而上，冲击引魂脉节点。
轰！
血光剧烈震颤，符印边缘崩裂一道细纹。阴气倒卷，魂丝哀鸣溃散。就在这一瞬，陈无咎旋身回扑，短刀高举过头，借前冲之势，自上而下劈落。
刀锋切入首领天灵，贯穿颅骨。
金光最后一次爆发，沿着刀身窜入对方头颅，将残存魂念焚成灰烬。首领身躯剧烈抽搐，双目暴突，喉咙咯咯作响，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片刻后，脖颈扭曲塌陷，四肢僵直，终于不动。
陈无咎松手，短刀仍插在头颅之中。他踉跄后退两步，撞上倒塌的梁柱，靠墙勉强支撑。胸口起伏剧烈，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碎玻璃。右臂皮肉翻裂，血顺着指节滴落，在焦土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远处传来喊杀声。
李勇带着三人从侧翼冲出，火油桶炸开，烈焰吞噬主厅残垣。一名山匪从地道口跃出，挥刀砍向张猛，被王岩一枪挑喉钉死在墙上。另一人试图点燃信号箭，被赵四用飞镖射穿手腕，惨叫坠入火堆。
残匪仍在负隅顽抗。有人从屋顶跃下偷袭，有人引爆埋设的毒烟罐，还有数名武修模样的黑衣人从暗道涌出，手持弯刃，动作迅疾如鬼魅。
但首领已死，群匪失主，阵型大乱。
陈无咎强撑站直，以刀拄地，嘶声吼出：“焚旗！清穴！”
声音沙哑破碎，却如钟鸣贯耳。
李勇立刻会意，带人冲向寨中央旗杆。那面漆黑狼头旗尚未完全烧毁，仍有半截矗立。他抽出腰间火折子，点燃浸油布条，缠绕旗杆底部。火焰腾起，顺着残布迅速蔓延。不多时，整面旗帜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与此同时，王岩率两人封堵地道出口，用巨石与火堆封锁。赵四和张猛则逐屋清剿，见人就问是否投降，拒不降者当场格杀。一名躲在粮仓后的山匪举刀冲出，被赵四一刀斩断手臂，跪地哀嚎。另一人从灶房窗口跳下，刚落地就被王岩一枪刺穿大腿，钉在地上。
不到半炷香时间，各处火势加剧，浓烟滚滚。残匪或死或俘，无一漏网。
陈无咎靠着断墙，视线逐渐模糊。耳中嗡鸣不止，仿佛有千百根针在颅内搅动。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泛青，血液流动缓慢得如同淤泥。左肩蚀命钉残留的毒素正在扩散，与燃魂后的反噬交织，侵蚀五脏六腑。
他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可他还不能倒。
他强迫自己睁眼，盯着燃烧的山寨。火焰吞噬了刑架、牢笼、祭坛，也将那些血河痕迹彻底焚尽。空气中弥漫着焦肉与木炭的味道，混杂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但他嘴角微微扬起。
成了。
这三个字刚出口，双膝骤然一软，身体向前栽倒。
李勇第一个冲过来，伸手接住他肩膀。入手冰冷，仿佛抱着一块寒铁。陈无咎全身湿透，不是雨水，而是冷汗浸透了衣衫。右臂伤口裂开更深，血已浸透整条袖子，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将军！”李勇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王岩、赵四、张猛立刻围拢。赵四撕下衣襟，试图包扎右臂，却发现伤口内部肌肉呈灰黑色，触之僵硬。王岩探其鼻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快！抬回去！”李勇低吼，“别让他死在这儿！”
四人迅速分工。王岩背起陈无咎，将其双臂搭在肩上。赵四护住背后，防止伤势恶化。张猛持枪断后，警惕四周。李勇走在最前，一手提刀，一手拨开燃烧的横梁，为队伍开辟通路。
他们穿过废墟，踏过尸骸，一步步走向寨门。
火光映照下，陈无咎的脸苍白如纸，嘴唇泛紫。眼皮轻颤，似有意识挣扎，却无法醒来。一滴血从嘴角滑落，滴在王岩的肩甲上，缓缓晕开。
走出寨门十余步，王岩脚步一顿。
他感觉背上的人突然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陈无咎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指尖对准夜空某处，仿佛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李勇回头，只见他瞳孔微缩，口中吐出三个字：
“……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