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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晃动了一下,陈无咎的脚步没有停。他的呼吸还很沉,左臂上的疤痕仍在发烫,像是火在皮下烧着。他往前走了一段,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块岩石慢慢滑坐下去。

慕清歌立刻扶住他肩膀。她没说话,只是用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接着又连点四角。一圈微弱的光浮现出来,将三人围在其中。

李慕白从另一侧林子里钻出来,手里抓着几片枯叶。他看了看陈无咎的脸色,眉头一皱:“你刚才那一击太狠了,真气几乎耗尽。”

陈无咎点头,闭眼调息。他睁开时,瞳孔闪过一丝金纹。视野扫过全身,骨头没断,经脉也没裂,但灵力空了大半。短时间内不能再战。

他伸手进怀中,取出一张血色羊皮卷轴。卷轴边缘刻着扭曲的符文,摸上去冰冷刺骨。

“这是从追兵身上搜到的。”他说,“据点图。”

李慕白接过,手指抚过表面,脸色变了:“九幽隐迹图?这种东西不该出现在外围弟子手里。”

“但它就在我们手上。”陈无咎说,“必须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李慕白摇头:“肉眼看不了。这图被下了三层封印,不用破妄符和炼器真火,根本打不开。”

“我还有最后一丝金火。”陈无咎抬手,掌心浮起一点金色火焰。火光微弱,却带着灼热气息。

李慕白看着那火,忽然笑了:“你还真敢用。不过也好,我的符刚好能配合。”

他从袖中抽出一道紫色符纸,又把青铜算盘摊开摆在膝上。手指快速拨动几下,嘴里默念口诀。算珠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时辰对上了。”他低声说,“现在动手,正好。”

陈无咎将金火注入符中。火焰顺着符纸边缘蔓延,瞬间点燃。紫符燃起青焰,映照在羊皮卷上。

轰的一声轻响。

卷轴猛地颤动,表面浮现出山川河流的轮廓。一条赤线从北向南贯穿,在某处山谷戛然停止,凝成一个刺目的红点。

慕清歌盯着那个点,眼神一紧。她的意识与陈无咎视野相连,看到的不只是地图——红点上方有血光漩涡,像一口倒悬的井,不断吞噬周围气机。

“是活祭阵。”她说,“他们一直在用人命喂养这个分坛。”

陈无咎也看到了。在他的气运视野里,那红点正喷出浓重黑气,直冲天际。黑气如柱,连接着某种庞大的阵法结构。整个南境的地脉都被牵动,隐隐震动。

“这不是普通据点。”他说,“是主脉支坛。”

李慕白凑近细看,手指顺着赤线滑动:“这条路线绕开了三座城池,专挑荒村无人区穿行。他们的补给来源只能是掳掠。”

“而且时间很紧。”陈无咎说,“黑老死前收到密令,‘行动开始’。这意味着分坛已经接到指令,随时可能发动。”

李慕白收起算盘:“如果我们不报上去,宗门不会知道南境有这么大一个窟窿。”

“问题是,怎么报?”慕清歌问,“秘境闭合在即,我们出去后能不能第一时间见到执事长老?”

“不能等。”陈无咎说,“我们必须先确认位置,再决定下一步。如果分坛有高阶邪修坐镇,贸然上报反而打草惊蛇。”

李慕白点头:“你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确定坐标是否准确。我可以再用一道追踪符验证方位。”

他说着取出一枚铜针,咬破指尖,将血涂在针尾。然后将针轻轻插在地图红点位置。

铜针微微颤动,片刻后指向东南方。

“没错。”李慕白说,“距离我们当前位置约两百里,翻过黑脊岭就是。”

“两百里……”慕清歌看向远处雾蒙蒙的山影,“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最快也要一天半才能赶到。”

“不是去端坛。”陈无咎打断,“是带回情报。只要确认存在,就由宗门派兵清剿。”

李慕白冷笑一声:“你觉得宗门会信?一张来路不明的地图,加上几句‘我看见黑气冲天’?没有实证,他们只会当成年轻弟子危言耸听。”

陈无咎沉默。

他知道对方说得对。苍云宗近年太平久了,高层更愿意相信秩序稳固。除非拿出铁证,否则没人会为一个“可能存在”的分坛调动资源。

“那就拿证据。”他说,“我们不需要进去,只需要靠近,拍下阵法运转的痕迹。”

“你是说用留影玉?”李慕白皱眉,“可那种级别的邪阵,外层必有反窥探禁制。普通的留影玉靠近就会自毁。”

“我知道。”陈无咎伸手入怀,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盘面刻满符文,中央有一道裂缝,隐约透出金光。

“这是我重铸过的气运罗盘。”他说,“它能避开大部分侦测阵法。”

李慕白眼睛亮了:“你居然把它改成了屏蔽器?”

“不是我改的。”陈无咎说,“是王猛的黑锅熔进去之后才有的功能。”

李慕白啧了一声:“那玩意儿还真是个宝。”

“所以计划是这样。”陈无咎看着两人,“我们先休整四个时辰,恢复基本战力。然后绕道西南,避开主路,潜行至分坛十里外。用罗盘记录阵法运行轨迹,拍下影像后立即返回宗门。”

“如果途中遇到巡逻呢?”慕清歌问。

“避开。”陈无咎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交手。我们的任务是传递情报,不是当先锋。”

慕清歌点头:“我同意。”

李慕白摸着下巴:“但我有个条件。我要一份完整的阵法影像,包括能量流向、节点分布、核心位置。我要研究它的构造。”

“可以。”陈无咎说,“但你不准私自行动。一切听指挥。”

“成交。”李慕白收起地图,小心卷好放进贴身布袋。

慕清歌盘膝坐下,闭目养神。陈无咎靠在石壁上,继续调息。李慕白则拿出算盘,开始测算明日风向与灵气潮汐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渐暗,结界内的温度降了下来。陈无咎缓缓睁眼,发现自己的金火已经恢复了三成。虽然离巅峰还远,但足够支撑一次短距离疾行。

他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异样。

罗盘放在腿上,表面那道裂缝正在微微发烫。原本只是温热,现在却越来越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震动。

他低头看去。

裂缝中,一丝极细的金光正缓缓流动。方向正是南方——分坛所在的位置。

“不对。”他低声说。

慕清歌立刻睁眼。李慕白也停下拨动算珠的手。

“怎么了?”

“罗盘有反应。”陈无咎握紧罗盘,“它在指向分坛,但不是被动感应……是主动牵引。”

“什么意思?”李慕白凑过来。

“意思是。”陈无咎盯着那缕金光,“分坛那边,有人在用类似的东西呼应它。”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三人对视一眼。

如果对方也有能沟通气运之力的法器,那就说明——幽冥殿不仅布局深远,还在技术层面追上了他们。

“必须更快。”陈无咎站起身,“四个时辰太长,我们两个时辰后出发。”

“你现在身体撑得住?”慕清歌问。

“撑不住也得走。”他说,“他们已经在拉网了,我们慢一步,南境就多死一批人。”

李慕白没再劝,默默收拾工具。慕清歌起身检查剑鞘,确保拔剑顺畅。

陈无咎最后看了眼南方山影。

罗盘上的金光还在跳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他,另一头扎进黑暗深处。

他把罗盘收回怀里,转身面向两人。

“准备好了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