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十世烬,彼岸诏 > 第57章 乱象起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天光大亮时,苗疆山林间的晨雾已散得七七八八,只余下几缕淡白水汽缠在祭坛顶端的图腾旗上,被朝阳染成金红。可这本该祥和的晨光,落在月影部圣坛广场的青石地面上,却照得满地慌乱 —— 蛊神鼎中那簇维持祭祀的神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橙红色的火苗先是蜷缩成一团,像被寒风欺凌的枯草,火星簌簌往下掉,落在鼎底积年的香灰里,连一丝青烟都没能激起。原本笔直如柱、凝聚成蛊神图腾的青烟,此刻更是乱作一团,像被无形的手撕碎的锦缎,四处飘散:有的撞在墨色祭坛石上,瞬间消散;有的裹着未燃尽的香屑,落在围观人群的肩头,惹得不少人惊呼着掸衣,神色里满是惶然。

广场上的人群早已没了祈丰大典初时的肃穆。苗疆各部落的族人按族群聚在不同区域,衣饰各异却都透着紧绷 —— 黑巫族人身披兽皮坎肩,缀着的虎牙、熊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少年轻武士手按弯刀刀柄,眼神里藏着躁动;白鸟部族人穿素色衣裙,衣裙上绣着展翅的白雀,年长的妇人双手合十,嘴唇不停蠕动着念诵祷词,年轻女子则紧拽着同伴的衣袖,眼眶泛红;水蛇部人身着短衫长裤,腰间挂着磨得光滑的贝壳串,贝壳碰撞的细碎声响里,满是不安。

“神火要灭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话像一颗火星落进了滚油里,瞬间点燃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恐慌。

白鸟部的老妇阿婆,昨日还捧着亲手绣的雀纹帕子来圣坛拜见圣女,此刻却死死攥着桃木杖,杖头嵌着的玉石被她握得发烫。她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对着祭坛方向连连叩首,花白的头发散落在青石上,沾了些许晨露,嘴里反复念着苗疆古老的祷词:“蛊神息怒,莫要降罪于我等…… 圣女是您选中的人,定是有误会,定是有误会啊!”

她身边的白鸟部族人,大多跟着跪倒,年轻些的女子用帕子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几个半大的孩子被母亲按在怀里,吓得不敢出声,只偷偷从指缝里看那摇摇欲坠的神火,眼中满是恐惧。白鸟部世代信奉蛊神,视圣女为神的化身,此刻见祭祀异象,只当是族中有人触怒了神灵,满心都是惶恐与自责。

与之相反,黑巫族的人群里,却有几声压抑的嗤笑。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巫族武士,肩宽背厚,坎肩上缀着的熊爪足有成人拳头大小,他凑到身边的同伴耳边,低声道:“我早说过,这纳兰云岫撑不起圣女的位子。前几年她刚继任时,在‘引蛊仪式’上还差点出岔子,如今连神火都镇不住,怕是连蛊神都不认她了!”

“小声点!” 同伴慌忙拉了他一把,眼神瞟向祭坛旁的月影卫 —— 那些月影卫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绣着蛊纹的革囊,站姿挺拔如松,哪怕人群骚动,他们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刀,“没看见乌岩大祭司的脸都黑了?要是被月影卫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怕什么?” 那武士梗着脖子,声音又大了些,故意让周围人听见,“我说的是实话!隆多达头人说得对,她就是德行有亏,才惹得蛊神发怒!”

这话恰好被不远处的水蛇部长老阿吉听见。阿吉是个精瘦的老头,皮肤黝黑得像浸过墨,腰间挂着的贝壳串是他年轻时渡澜沧江时所得,每一颗贝壳都刻着细小的水纹。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那黑巫族武士,声音虽不高却带着威严:“巴图,你这话可别乱说!三年前纳塔部闹蝗灾,地里的庄稼全被啃光,是谁带着巫医去救的?是圣女!她用‘引虫蛊’招来食蝗蚁,才保住了纳塔部最后一点粮种!去年澜沧江涨水,是谁用‘定水蛊’稳住的河堤?还是圣女!她为苗疆做的事,你黑巫族忘了,我们水蛇部可没忘!”

巴图被怼得脸色涨红,刚要反驳,周围的水蛇部族人纷纷围了过来 —— 有精壮的武士,也有挎着药篓的巫医,一个个眼神不善。水蛇部与月影部世代交好,当年月影部受 “赤蛊部” 侵扰时,水蛇部曾出兵相助,此刻见有人诋毁圣女,自然不肯罢休。黑巫族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往前凑,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吵起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

广场东侧的高台上,乾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端着的米酒早已凉透,杯沿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黑熊皮座椅上,留下一小片湿痕。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在祭坛顶端的白色身影上,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扶手的兽皮里 —— 那兽皮是他特意从漠北寻来的黑熊皮,质地坚韧,此刻却被他掐出了几道浅浅的印子。

昨日深夜,他让暗卫趁着巡逻的间隙,将厌火石埋在了蛊神鼎底部的凹槽里。那厌火石是他从西域波斯商人手中重金购得,通体漆黑,能急速吸收周围的热量,哪怕是熊熊烈火,只要靠近它,也会迅速黯淡熄灭。他当时特意叮嘱暗卫,要将石头埋在鼎身刻着 “天蛊” 图腾的下方,那里是祭祀时火焰最旺的地方,也最不容易被人察觉。

刚才神火开始黯淡时,他心中涌起的是难以抑制的快意。他甚至已经在想象,等神火彻底熄灭,隆多达带头发难,人群暴动,纳兰云岫惊慌失措的样子 —— 她会不会扯下金色面纱,露出慌乱的神情?会不会向他求助,求他这个 “中原王爷” 出面调停?

可他等了片刻,却没等到纳兰云岫的慌乱。

那个白衣女子,依旧站在蛊神鼎前,身姿挺拔如松。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表情,可那双异色眼瞳,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湖 —— 左眼淡紫如薰衣草,右眼冰蓝似寒泉,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慌,甚至在扫过下方混乱的人群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 了然。

就像她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切。

这种平静,让乾珘心中的快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悸。他想起前几日,他派人送去中原的珍稀丝绸与和田玉石,想拉拢纳兰云岫 —— 那些丝绸是苏州织造局专供皇室的云锦,上面绣着 “百鸟朝凤” 的纹样;玉石是和田羊脂玉,雕成了如意的形状,温润通透。可这些珍宝,却被她让侍从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只附了一张纸条,上面用苗疆特有的炭笔写着:“王爷之礼,云岫愧不敢受。苗疆自有苗疆的规矩,非外物所能扰。”

当时他只觉得这女人不识抬举,可此刻再想,那纸条上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在祭祀上动手脚?她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等着将计就计?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乾珘强行压了下去。不可能!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厌火石的来历隐秘,放置的位置更是经过精心挑选,除了他和身边的侍卫,再无他人知晓。纳兰云岫就算会蛊术,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他定了定神,重新握紧酒杯,目光转向纳塔部的阵营。隆多达果然没让他失望,此刻已经霍然起身,手中的弯刀 “唰” 地抽出鞘 —— 那弯刀是用苗疆特产的 “玄铁” 打造,刀身泛着暗黑色的光泽,刀柄缠着黑色的鹿皮,刀鞘上嵌着三颗红色的玛瑙,是纳塔部的象征。他那张带着刀疤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吼出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在广场上空:

“大家都看到了!神火将熄,青烟溃散!这是蛊神降下的警示!纳兰云岫,你身为圣女,却无力沟通神灵,甚至引来神怒!你还有何颜面高居圣坛之上?!”

他的声音刚落,纳塔部的二长老立刻高声附和。那二长老满脸皱纹,眼神阴鸷,手里拄着一根镶嵌着蛇牙的拐杖 —— 那蛇牙是 “七彩毒蟒” 的獠牙,泛着淡淡的青色,据说见血封喉。他声音尖细却有力,像淬了毒的针:“隆多达头人说得对!当年前代圣女主持祭祀时,神火七日不灭,青烟凝成的蛊神图腾能庇佑整个广场,连山林里的猛兽都不敢靠近!可如今呢?这纳兰云岫刚主持大典,就出了如此不祥之兆,分明是她德行有亏,不配做圣女!”

“不配!” 纳塔部的武士们齐声高喊,声音震得周围的图腾旗都微微晃动。他们拔出腰间的骨镖,将镖尖对准祭坛,骨镖上涂着的黑色毒液在阳光下泛着幽光,眼中满是敌意。

有了纳塔部带头,之前那些对纳兰云岫不满的小部落也纷纷附和。一个来自深山的 “藤甲部” 头人,穿着用百年老藤编织的铠甲 —— 那藤甲经过特殊的药水浸泡,刀砍不进、箭射不透,他声音粗哑,像被砂纸磨过:“我们藤甲部每年都向圣坛缴纳贡品,可不是为了供奉一个惹恼蛊神的圣女!今日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再认月影部的主导地位,以后祭祀,我们自己办!”

“对!给说法!”

“圣女退位!”

呼喊声越来越大,像潮水般涌向祭坛。支持圣坛的部落头人见状,又惊又怒,纷纷站起身反驳。

白鸟部的头人白翎,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年约二十七八,穿着绣满白雀的素色衣裙,头上插着三根洁白的鸟羽 —— 那是白鸟部头人的象征,鸟羽越长,地位越高。她举起手中的雀纹令牌,令牌是用象牙制成,上面刻着展翅的白雀,声音清亮如鸟鸣:“你们休要胡言!圣女这些年为苗疆做的事,大家有目共睹!去年黑巫族闹‘尸蛊’瘟疫,是谁带着‘清瘟蛊’去救治?是圣女!若不是她,黑巫族早就死伤过半了!如今不过是神火略有异动,你们就这般煽风点火,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想趁机搅乱苗疆,让外人有机可乘?”

水蛇部的长老阿吉也跟着道:“白翎头人说得对!这神火异动,说不定是其他原因 —— 比如山林里的瘴气影响了鼎中火焰,怎能一口咬定是圣女的错?隆多达,我看你是早就想推翻月影部,才故意借此机会闹事!你以为我们忘了,去年你偷偷派人去漠北,想勾结蛮族,结果被圣女抓了现行,圣女念在同族的份上,才饶了你一次!”

“你胡说!” 隆多达怒视着阿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纳塔部对蛊神忠心耿耿,怎会勾结蛮族?倒是你们,一直跟着月影部屁股后面转,怕是得了不少好处吧!月影部给你们的草药,比给我们纳塔部多了三成,这事大家难道不知道?”

双方各执一词,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有的部落头人甚至拍着身边的竹桌站起来,竹桌被拍得 “砰砰” 响,指着对方的鼻子骂脏话;几个年轻气盛的武士更是拔出了武器,刀光剑影在人群中闪烁,偶尔有兵刃碰撞的 “叮铃” 声响起,看得人胆战心惊,眼看就要从口角演变为械斗。

维持秩序的月影卫们脸色凝重,纷纷握紧手中的弯刀。他们穿着黑色的劲装,劲装的胸口绣着银色的蛊神图腾,腰间挂着蛊囊,囊中的蛊虫偶尔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提醒着众人他们的威慑力。为首的月影卫统领,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名叫石烈,左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 —— 那是他年轻时与 “赤蛊部” 战斗留下的印记。他高声喝道:“都住手!这里是圣坛广场,岂容尔等放肆!谁再敢动手,休怪我月影卫不客气!”

可他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微弱。纳塔部的武士们根本不理会他,反而一步步往前逼近,与月影卫对峙起来 —— 纳塔部的武士个个身材高大,手中的弯刀比月影卫的更长,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石烈的手按在腰间的蛊囊上,指尖微微泛白 —— 他知道,一旦动手,就是血流成河的局面,可他身为月影卫统领,又不能坐视圣坛受辱,更不能让圣女陷入危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祭坛上的纳兰云岫,终于动了。

她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出言辩解,也没有召唤月影卫镇压,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即将熄灭的神火。她只是缓缓抬起双手,指尖轻轻拂过头上的银冠 —— 那顶银冠是用苗疆特有的 “雪银” 编织而成,雪银比普通的银子更亮,也更坚韧,冠身上缀满了细小的银铃与七彩宝石,宝石是从蛊神林深处的矿脉中开采出来的,名为 “蛊灵石”,是历代圣女的传承之物,象征着苗疆最高的权威。

阳光落在银冠上,七彩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红色的似火,映得她鬓边的发丝都泛着红光;蓝色的似海,像将澜沧江的碧水凝在了上面;紫色的似霞,与她左眼的瞳色隐隐呼应;黄色的似土,透着厚重的气息;绿色的似草,带着生机。这些光芒将她白色的祭服映照得如同缀满星辰,美得令人窒息。

她的动作很慢,很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的仪式 —— 手指先是轻轻握住银冠的两侧,指腹摩挲着雪银编织的纹路,然后缓缓向上提起。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 “叮铃叮铃” 的轻响,那声音清脆而空灵,竟奇异地压下了广场上的混乱,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乌岩大祭司站在她身侧,脸色复杂。他看着云岫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了然,最后是深深的担忧。他活了近百岁,见过三代圣女,自然知道这顶银冠的秘密 —— 银冠顶端的七彩蛊灵石,是用蛊神林深处的千年晶石混合历代圣女的心血炼制而成,蕴含着极其强大的蛊神之力。可这力量太过霸道,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 —— 前代圣女一生只用过三次,每次使用后,都需闭关休养数月才能恢复,其中一次甚至差点走火入魔。

“圣女……” 乌岩大祭司低声开口,想要劝阻,声音里带着急切,“此事万万不可!蛊灵石的力量太过霸道,你刚继任不久,修为尚未稳固,强行引动,恐会伤及自身!”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岫轻轻摇头打断。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从隆多达的愤怒,到乾珘的阴鸷,再到白翎的担忧,阿吉的急切,最后落在蛊神鼎中那簇微弱的火苗上。那目光平静却坚定,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心意已决。

然后,她双手握住银冠的两侧,缓缓向上一提。

“嗡 ——”

银冠离开她头顶的瞬间,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无形的嗡鸣。缀在银冠上的银铃骤然停止晃动,七彩宝石的光芒却愈发耀眼,甚至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在银冠周围。广场上的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无数细小的蛊虫虚影 —— 有吐丝的蚕蛊,有展翅的蝶蛊,有游动的蛇蛊 —— 在光晕中飞舞盘旋,却又瞬间消失不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纳兰云岫将手中的银冠,轻轻放入了蛊神鼎中。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比之前的混乱更甚。

“她…… 她在做什么?!” 巴图失声惊呼,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那是圣冠!是圣女的象征!她怎么能把圣冠扔进鼎里?!这是对蛊神的不敬!”

“亵渎!这是对蛊神的亵渎!” 纳塔部的二长老尖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狂喜,仿佛抓住了云岫的把柄,“大家看到了吗?她连圣冠都敢亵渎,根本不配做圣女!这样的人,留在圣坛上,只会给苗疆带来灾祸!”

白翎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雀纹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开口为云岫辩解,却不知该说什么 —— 将圣冠投入蛊神鼎,这在苗疆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连最古老的典籍里都没有记载。就连见多识广的阿吉,也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眼中满是不解。

广场上的议论声、质疑声、谩骂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激烈。支持隆多达的人趁机煽风点火,说云岫是 “妖女”,故意亵渎圣物;支持圣坛的人则陷入了沉默,有的不知所措,有的试图为云岫找理由,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乌岩大祭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坚定。他向前迈出一步,高举手中的桃木长杖 —— 那长杖是用百年桃木制成,杖头嵌着一颗绿色的玉石,是历代大祭司的信物,杖身上刻满了红色的蛊神符文。他高声道:“肃静!圣女自有深意,尔等不得妄议!蛊神在上,岂容尔等在此喧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蛊力,比之前石烈的喝止更有威慑力。广场上的议论声稍稍小了些,但依旧有人在低声嘀咕,眼神里满是质疑。隆多达更是得意洋洋,对着身边的武士低语:“看来这妖女是走投无路了,连圣冠都敢扔,我们再加把劲,定能让她身败名裂,到时候,苗疆就是我们纳塔部的天下!”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蛊神鼎中,那顶银冠刚接触到鼎底的香灰,顶端的七彩宝石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实质般,瞬间包裹住鼎中那簇微弱的火苗。紧接着,“轰” 的一声巨响,火苗骤然暴涨,从之前的黯淡橘红,变成了七彩斑斓的火焰!

红色的火焰如同跳跃的朱雀,环绕在鼎口,每一次跳动都溅起细小的火星,落在鼎身的符文上,让符文瞬间亮起;蓝色的火焰如同流动的江河,在鼎身游走,所过之处,鼎身上的蛊神图腾仿佛活了过来,在火焰中缓缓蠕动;紫色的火焰如同绽放的烟花,直冲天际,在半空中形成一朵朵紫色的火花,美得令人窒息;黄色的火焰如同厚重的大地,沉稳地燃烧在鼎底,让整个蛊神鼎都泛着温暖的黄光;绿色的火焰如同生长的草木,在火焰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五种颜色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高达丈余的火柱,将整个祭坛映照得光怪陆离。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之前溃散的青烟,在七彩火焰的牵引下,重新凝聚起来,并且不再是之前模糊的蛊神图腾,而是化作了一条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蛊虫虚影!

那蛊虫身长数丈,通体覆盖着七彩鳞片,鳞片上闪烁着神秘的符文 —— 与蛊神鼎上的符文一模一样;它的头部有两只巨大的复眼,眼中泛着金色的光芒,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它的身体盘绕在火柱之上,头部微微低垂,俯视着下方的众生;它的口器轻轻开合,似乎在吐纳着天地间的灵气,一股磅礴浩瀚、带着远古苍凉气息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咚!咚!咚!”

所有人都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腔。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按住,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不少人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刚才还在叫嚣的纳塔部武士,此刻脸色惨白,手中的骨镖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蛊虫虚影散发的威压,让他们体内的蛊虫都在瑟瑟发抖,根本无法调动。

巴图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浸湿了胸前的兽皮坎肩,嘴里喃喃道:“神…… 神迹…… 真的是神迹…… 圣女…… 圣女是蛊神选中的人……” 他之前的嚣张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隆多达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他看着那巨大的蛊虫虚影,感受着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发冷。他身边的二长老,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手中的蛇牙拐杖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跟着瘫倒在地,嘴里语无伦次地念着:“蛊神显灵…… 蛊神饶命…… 是我们有眼无珠…… 不该质疑圣女……”

高台上的乾珘,猛地站起身,瞳孔骤缩。他清晰地感觉到,藏在袖中的那根连接着厌火石的透明丝线 —— 那丝线是用蛛丝混合着苗疆特有的 “隐草” 汁液浸泡而成,透明且坚韧 —— 在七彩火焰爆发的瞬间,就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彻底焚毁!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痛感,那是丝线燃烧时残留的热量,虽然不重,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精心设计的局,他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就这样被轻易破解!甚至,他的厌火石,反而成了激发蛊灵石力量的 “引子”—— 厌火石吸收热量,导致神火黯淡,却也恰好刺激了蛊灵石中沉睡的蛊神之力,让纳兰云岫得以引动真正的神迹!

“怎么会这样……” 乾珘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看着祭坛上那个被七彩火焰环绕的白色身影,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 他自认聪明,算计了所有人,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在纳兰云岫的算计之中。

“蛊神显圣了!真正的显圣!”

“圣女无罪!是蛊神在庇佑圣女!”

“隆多达!你竟敢污蔑圣女,煽动叛乱,其心可诛!”

“把隆多达抓起来,交给圣女处置!”

支持圣坛的部落顿时士气大振,纷纷站起身,怒视着纳塔部一行人,声音洪亮,充满了愤怒。之前那些中立的小部落,此刻也纷纷倒向圣坛,对着纳塔部指指点点,眼中满是鄙夷 —— 他们都是信奉蛊神的,如今蛊神显圣,证明圣女是无辜的,隆多达的行为,就是对蛊神的背叛。

祭坛上,纳兰云岫立于七彩火焰之前,金色的面纱在热浪中微微飘动。她抬起手,指向隆多达,声音清冷,却带着神灵代言人般的威严,如同天籁般传遍全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隆多达,你勾结外客,私通漠北蛮族,意图借蛮族之力颠覆苗疆千年传承;你暗中偷挖蛊神林的‘灵蛊草’—— 那是炼制蛊神鼎所需的重要药材,你却用来炼制禁蛊,残害同族;你贿赂各部落长老,散布谣言,诋毁圣女权威,试图挑起部落之间的矛盾。今日,更在祈丰大典之上,与外客合谋,用厌火石干扰祭祀,蒙蔽众生,妄图挑起部落战乱,夺取苗疆的掌控权。”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砸在隆多达的心上。广场上的人们听得目瞪口呆,之前还对隆多达抱有一丝同情的人,此刻也纷纷变了脸色 —— 勾结蛮族、偷挖灵蛊草、炼制禁蛊,这些都是苗疆的大忌,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 你胡说!” 隆多达脸色惨白,厉声反驳,声音却有些颤抖,“我没有勾结外客,没有偷挖灵蛊草!你这是污蔑!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 云岫淡淡开口,抬手示意了一下。两名月影卫立刻从祭坛后走出来,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那男子穿着纳塔部的服饰,脸上满是恐惧,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人 —— 正是隆多达的心腹,负责与漠北蛮族联络的使者巴鲁。

“他是你的心腹巴鲁,上个月刚从漠北回来,带回了蛮族的密信,约定在大典之后,里应外合,攻打月影部。” 云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密信我已拿到,上面还有你的私印 —— 那私印是用你纳塔部特有的‘红铜’制成,印纹是你部落的图腾‘烈虎’,你还要狡辩吗?”

一名月影卫上前,将一封用兽皮写成的密信递给乌岩大祭司。乌岩大祭司展开密信,用苗疆的语言念了出来 —— 密信上写着,蛮族会在三日后派兵攻打月影部,隆多达则在内部策应,事成之后,蛮族会支持隆多达成为苗疆的首领,纳塔部则需要向蛮族缴纳每年三成的草药和粮食。

广场上的人们听得怒火中烧,纷纷怒斥隆多达。隆多达看着巴鲁,又看了看那封密信,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 那私印确实是他的,密信上的字迹,也是巴鲁的,他再无辩解的余地。

“还有,你在纳塔部后山炼制禁蛊的洞穴,我也已派人查封。” 云岫继续说道,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寒意,“洞穴中还残留着禁蛊的气息,以及被你用来练蛊的族人尸体 —— 那些族人都是反对你勾结蛮族的,你却把他们当成了练蛊的‘容器’。隆多达,你所作所为,桩桩件件,皆违逆蛊神之意,背叛苗疆同族。蛊神已降下神谕,尔等,罪无可赦!”

“月影卫!” 乌岩大祭司立刻反应过来,高举桃木长杖,高声下令,“拿下叛徒隆多达及其党羽!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早已蓄势待发的月影卫们,如同出闸的猛虎,手持弯刀,身携蛊囊,瞬间冲向纳塔部的阵营。他们的动作迅捷而整齐,配合默契 —— 有的月影卫负责正面冲击,有的负责侧翼包抄,有的则用蛊术干扰纳塔部的武士,很快就将纳塔部的人包围起来。

隆多达眼见事败,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嘶吼道:“纳塔的勇士们!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跟他们拼了!杀了这个妖女,苗疆就是我们的!只要杀了她,蛊神就会原谅我们!”

他身边的死忠武士,也纷纷拔出兵刃,红着眼睛冲向月影卫。一场血腥的混战,就在这神圣的祭坛广场上,轰然爆发!

“叮!当!”

兵刃交击的声音清脆而刺耳,伴随着惨叫声、呐喊声,鲜血开始溅洒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那些古老的符文,被鲜血染红,看起来既诡异又惨烈。有的月影卫被纳塔部的武士砍中,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却依旧咬紧牙关,挥舞着弯刀反击;有的纳塔部武士被月影卫的蛊术击中,身体瞬间麻痹,倒在地上,被月影卫制服。

隆多达状若疯虎,手中的弯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如练,接连砍翻了两名冲上来的月影卫 —— 那两名月影卫躲闪不及,被弯刀砍中了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色的劲装,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眼神疯狂,口中嘶吼着:“妖女!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拼尽全力,想要冲破月影卫的包围,冲向祭坛上的纳兰云岫 —— 他知道,只要杀了纳兰云岫,一切就还有转机,说不定还能借着混乱,控制住局面。可月影卫们早有防备,数名精锐的月影卫立刻拦在他面前,手中的弯刀如同闪电般劈出,刀光剑影中,隆多达的手臂很快就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袖。

高台上的乾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边的两名侍卫,警惕地护在他身前,格挡开偶尔飞射过来的流矢和误闯过来的乱兵 —— 有一名纳塔部的武士慌不择路,冲向高台,被侍卫一剑刺穿了胸膛,尸体从高台上滚了下去。乾珘看着眼前的混战,看着隆多达的势力被一点点剿灭,心中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计划彻底失败了。非但没有打击到纳兰云岫的威信,反而让她借此机会,揭露了隆多达的罪行,清除了苗疆内部最大的反对势力。经此一役,纳兰云岫的威望,恐怕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 所有部落都会更加信服她,她对苗疆的掌控,也会更加牢固。

而他,不仅一无所获,还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从今往后,纳兰云岫定会对他严加防范,他再想在苗疆有所动作,难如登天。

一种强烈的、被戏弄和被挫败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他看着祭坛顶端那个被七彩火焰环绕的白色身影,看着她始终平静的侧脸,一股混合着愤怒、嫉妒、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招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这个女人,看似清冷柔弱,却有着掌控一切的智慧和力量。她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惊涛骇浪。他以为自己是猎人,想要将她捕获,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误入陷阱的猎物。

他与她的关系,从他试图利用隆多达搅乱苗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向了对立。而此刻,这场失败的阴谋,更是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缓和余地,彻底抹去。

从今往后,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乾珘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他看着祭坛上的纳兰云岫,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 这一次,他输了,但他不会就此罢休。苗疆这块土地,这个女人,他都志在必得。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将她掌控在手中,也要将苗疆的力量,纳入自己的麾下。

“纳兰云岫……” 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而决绝,“今日之辱,我乾珘记下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不,这才刚刚开始。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招惹我的代价,究竟有多大。”

七彩火焰依旧在熊熊燃烧,蛊虫虚影依旧盘旋在祭坛上空,可那神圣的祭祀之地,却已沦为血腥的战场。而一场更加凶险的风暴,正在乾珘的心中酝酿,即将席卷整个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