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十世烬,彼岸诏 > 第93章 古籍秘闻 一线希望生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93章 古籍秘闻 一线希望生

深秋的寒意在王府的朱红廊柱上凝结成细碎的霜花,晨雾尚未散尽,就被一阵沉闷的扫帚声划开。负责清扫前院的老仆王忠缩着脖子,将最后一堆混杂着黄符碎屑、草药残渣的垃圾扫进竹筐,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主院方向——那扇紧闭了三日的朱漆大门,终于在卯时末缓缓打开。

乾珘披着一件玄色貂裘,身影比三日前更加瘦削,墨色的蟒袍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奔书房,而是站在庭院中央,望着满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青石板出神。那些方士留下的痕迹正在被一点点抹去:铜锅烧黑的印记被砂纸磨去,法棚的木架被拆解成柴薪,就连空气中残留的硫磺与檀香混合的怪味,也在昨夜一场冷雨的冲刷下淡了许多。可他心底的荒芜,却半点没被抚平。

“王爷,晨间寒凉,您还是回屋吧。”福全捧着一件掐丝珐琅暖手炉快步走来,炉身雕刻的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他伺候乾珘多年,从少年伴读做到王府大总管,从未见过自家王爷这般模样——曾经在战场上横刀立马、眼神锐利如鹰的人,如今眼底只剩一片沉沉的雾,连指尖都带着挥之不去的颤抖。

乾珘没有接暖手炉,只是淡淡开口:“前院那些方士的底细,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福全连忙回话,“那个东海老道是江南骗钱的惯犯,那面溯光镜是用硝石混着水银做的障眼法;西域喇嘛是从漠北逃过来的假僧人,骷髅头项链是用牛骨刻的;只有那个苗疆巫医是真的,奴才按您的吩咐,给了她一百两黄金,派专人送回苗疆边界了。”

提到“苗疆”二字,乾珘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了几分:“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句‘因果循环,强求无益’。”福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补全,“还说……纳兰姑娘的魂魄被怨气缚着,寻常法子根本招不回来,让您……让您别再折腾了。”

乾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转身就往书房走。玄色貂裘的下摆扫过阶前的白霜,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极了他心底那些抓不住的过往。福全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连忙吩咐小仆把暖手炉送到书房,又让人去厨房炖一碗参汤——王爷已经三天没正经吃顿饭了。

书房的门是厚重的金丝楠木所制,门上挂着一块“静思轩”的匾额,还是先皇御笔亲题。乾珘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墨香、樟香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架上摆满了经史子集,最上层却孤零零地放着几个不起眼的木盒,那是他母亲临终前托付给他的遗物。母亲是苗疆女子,当年以和亲的身份嫁入王府,一生低调,连这些遗物都带着几分隐秘的气息。

之前为了寻找招魂之法,他把书房翻得乱七八糟,如今那些散落在案上的符箓、方士的手札都被福全收拾干净,只留下母亲的遗物摆在中央的紫檀木大案上。乾珘走到案前,指尖抚过那些木盒——有装着母亲首饰的螺钿盒,有放着苗疆刺绣的锦盒,还有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长匣,里面是母亲常用的一支银质医针。这些东西他看了无数遍,却从未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这盒子是所有遗物里最普通的,边角已经被摩挲得发亮,盒盖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苗文“禁”字,他以前只当是母亲用来装碎银的,从未仔细看过。此刻指尖触到盒盖的缝隙,竟觉得有些松动。

乾珘心中一动,找来一把小巧的银质拆信刀,小心翼翼地撬开盒盖。盒内没有碎银,只有一层厚厚的油纸,油纸下裹着一卷东西,触手冰凉柔韧,既不是丝绸也不是纸张,倒像是某种兽皮鞣制而成,颜色是深不见底的黑,在晨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屏住呼吸,轻轻展开那卷“兽皮”。展开的瞬间,一道细碎的银光从上面闪过——那不是墨书的字迹,而是用某种银色的颜料书写的,笔画扭曲繁复,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苗文都要古老晦涩。他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一些基础的苗文,知道这种字体是苗疆最古老的“鬼书”,只有寨中的长老和圣女才能看懂,寻常苗人连见都见不到。

“母亲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乾珘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有一日你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就去看那些不起眼的木盒,里面藏着你要的答案。”当时他只当是母亲的胡话,如今想来,母亲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

他把那卷黑卷轴放在案上,又从书架最底层翻出一本蓝布封皮的笔记——这是母亲当年教他苗文时用的,里面记录着各种苗文的释义和用法,还有一些关于苗疆风俗的随笔。他搬来一张绣凳坐在案前,将笔记摊开在卷轴旁,开始逐字逐句地解读。

第一个字就难住了他。那是一个像藤蔓缠绕的符号,笔记里没有直接的释义,只在一页角落写着“与魂相关,寨中秘语”。乾珘皱着眉头,指尖划过那个符号,脑海中突然闪过云岫的脸——当年他在月苗寨养伤,云岫给他换药时,曾在他的手背上画过类似的符号,说这是“平安符”,能驱避山中的瘴气。

“云岫……”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眶不由得发热。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翻到笔记的后半部分,那里记录着母亲对月苗寨圣女传承的描述:“圣女需通鬼书,知生死,掌蛊术,承寨中秘辛。”难道这卷轴是月苗寨的圣女秘典?母亲当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晨光变成了正午的暖阳,又渐渐沉为黄昏。福全送来的参汤热了三次,都凉透了,他却一口没动,指尖沾了墨汁也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卷轴上的文字。那些扭曲的符号在他眼中渐渐清晰起来,组合成一段段意义完整的句子。

卷轴的开篇记载的是苗疆最古老的创世传说,说苗人的先祖是由蝴蝶妈妈所生,魂灵源于山川河流,死后会回归自然,重新进入轮回。接下来的内容却让他心惊肉跳——里面记载着种种早已失传的禁忌蛊术,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还魂蛊”,有能操控他人心智的“牵丝蛊”,还有能断人生死的“索命蛊”。每一种蛊术的记载都极其详细,包括炼制方法、所需材料和使用代价,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这些东西……太邪门了。”乾珘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想起之前那些方士的招摇撞骗,再看看卷轴上这些严谨细致的记载,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苗疆秘术。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越觉得心头发紧,直到卷轴接近末尾的地方,一行相对潦草的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这字迹和前面的鬼书不同,是用汉文写的,笔画娟秀,显然是母亲的笔迹。

“夫天地有常,魂灵往复,如四季更迭,此自然之道也。然有魂灵,执念过深,或承大咒愿,其性灵不昧,印记不消,则不入混沌,不归天地,循其因果,再入轮回。”

“轮回……”乾珘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他一把攥住卷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他第一次从如此“真实”的文字中看到这个词,不是方士们天花乱坠的谎言,而是母亲用汉文郑重写下的注解,是苗疆古老秘典认可的“道”。他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连忙往下看,母亲的注解后面,是更加详细的鬼书原文,银色的字迹在烛火下闪烁着微光:“轮回之迹,非人力可轻易窥探。然,施咒者与受咒者,因果纠缠,其魂光互映,或有一线感应。欲寻转世,需以施咒者遗留之血裔、或蕴含其生命本源之物为引,辅以‘同心蛊’之母蛊,于特定星象之下,行‘溯源寻踪’之仪……然此法逆天而行,代价莫测,十有九殁,纵有所得,亦恐非福也。”

“同心蛊……溯源寻踪……”乾珘反复念着这几个词,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知道,这卷轴记载的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而是一条实实在在却布满荆棘的路。“代价莫测,十有九殁”,这八个字像一把重锤,敲在他的心上,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别说十有九殁,就算是十死无生,他也绝不会放弃。

他继续往下翻阅,卷轴的最后几页详细记载着“同心蛊”的培养方法。这种蛊虫极为奇特,既不是用毒虫炼制,也不是用草药培育,而是需要“引魂之器”作为载体,以“血亲之血”为养分,在“本源之地”的地气中温养七七四十九天。所谓“引魂之器”,就是蕴含逝者生命本源的物品;“血亲之血”,可以是逝者的亲人,也可以是与逝者有过深刻羁绊之人的血液;而“本源之地”,特指逝者出生或成长的地方——对云岫而言,就是月苗寨。

“月苗寨……”乾珘的指尖划过“本源之地”四个字,脑海中浮现出那片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浮现出云岫穿着苗疆服饰站在花海中的样子,浮现出她临死前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他知道,月苗寨的人恨他入骨,可他必须回去,不仅要回去取“本源之地”的地气,还要找到一件真正属于云岫的、蕴含她生命本源的物品。

他把卷轴轻轻卷起来,用母亲留下的红绸布仔细包裹好,放进贴身的衣襟里。那冰凉的触感贴着胸口,却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深了,一轮残月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照亮了母亲的笔记。笔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一朵小小的彼岸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云岫,月苗寨最美的花,当配最干净的魂。”

“母亲早就知道云岫。”乾珘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想起母亲当年总是对着南方叹气,想起母亲在他出征苗疆前拼命阻拦,想起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再造孽”。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他和云岫的纠葛,早就为他留下了这条后路。

“王爷,您该歇息了。”福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厨房炖了燕窝粥,您多少吃点。”

乾珘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福全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王爷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下的乌青也没有消退,可眼神却不再是空空洞洞的了,里面有了一丝光亮,一丝坚定,就像当年他准备上战场时的模样。

“福全,”乾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备车,去库房。”

“库房?”福全愣了一下,“王爷,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库房的管事都已经歇下了。”

“现在就去。”乾珘转身往库房的方向走,“我要取母亲当年带来的那批苗疆草药,还要取一些黄金和伤药。另外,你去通知李忠,让他挑选二十名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死士,三日后在王府后门集合,随我去一趟苗疆。”

“苗疆?”福全吓得连忙追上去,“王爷,万万不可啊!月苗寨的人对您恨之入骨,您这一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而且陛下刚刚下旨让您安分守己,您要是私自离京,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陛下那边,我会亲自写信解释。”乾珘停下脚步,看向福全,“福全,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必须去。云岫还在等着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那里。”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执着,“而且,这次去苗疆,我不是去打仗的,是去……赎罪,去寻她。”

福全看着乾珘的眼睛,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最了解他的脾气——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闯到底。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安排,只是王爷您得答应奴才,路上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吃不喝了。”

“好。”乾珘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库房走。夜色中,他的身影依旧瘦削,却挺得笔直,就像一株在寒风中顽强生长的青松。

王府的库房在西北角,是一座坚固的青砖瓦房,门口有两名侍卫日夜看守。看到乾珘过来,侍卫连忙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开门。”乾珘说道。

侍卫不敢怠慢,连忙用钥匙打开了库房的大门。库房里弥漫着一股樟木和药材混合的香气,一排排货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稀药材。乾珘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排货架前,那里放着几个贴着“苗疆”标签的木箱,是母亲当年嫁入王府时带来的嫁妆。

他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晒干的草药,有开着白色小花的“引魂草”,有根茎呈暗红色的“血藤”,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这些草药都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着,上面用苗文写着名称和用途,显然是母亲精心整理过的。

“这些都是月苗寨的特产草药,用来培养同心蛊正好。”乾珘拿起一株引魂草,叶片已经有些干枯,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想起云岫当年就是用这种草药给他包扎伤口的,那时候的她,手指纤细,动作轻柔,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王爷,这些草药都已经放了十几年了,还能用吗?”福全担忧地问道。

“能。”乾珘肯定地说道,“苗疆的草药生命力极强,只要保存得当,十几年都不会失效。而且同心蛊需要的是草药的‘灵气’,这些草药是母亲从月苗寨带来的,本身就带着月苗寨的地气,正好合用。”

他又打开旁边的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一些银质的器皿,有银碗、银簪、银针,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银质蛊盒,盒盖上雕刻着精美的彼岸花图案。乾珘拿起那个蛊盒,入手冰凉,工艺精湛,显然是月苗寨的特产。“这个用来装同心蛊正好。”他说道,把蛊盒放进随身的行囊里。

取完草药和蛊盒,乾珘又让管事取了五十两黄金和一些常备的伤药、干粮。他知道,去苗疆的路遥远而艰险,不仅要面对月苗寨人的敌意,还要防备山中的瘴气和野兽,这些东西都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书房时,天已经快亮了。乾珘没有歇息,而是坐在案前,提笔给皇帝写了一封信。信中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坦诚地说自己要去苗疆寻找云岫的踪迹,希望皇帝能谅解。他知道,皇帝一向看重他的军功,也知道他和云岫的感情,只要他不是公然抗旨,皇帝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他。

写完信,他又拿起母亲的笔记,仔细翻看里面关于月苗寨的记载。笔记里提到,月苗寨的圣地在寨子后面的彼岸花山谷,那里有一棵千年的彼岸花树,树下的泥土蕴含着最纯净的地气,是培养同心蛊最好的“本源之地”。笔记里还提到,月苗寨的圣女去世后,都会被葬在圣地附近,陪葬的会有一件她们生前最珍视的物品——那就是他要找的“引魂之器”。

“云岫的陪葬品……会是什么呢?”乾珘的脑海中浮现出云岫的样子,她平日里总是穿着素净的苗疆服饰,身上唯一的装饰就是他送给她的那支彼岸花银簪。“一定是那支银簪。”他笃定地想,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他一定要找到那支银簪,一定要用它培养出同心蛊,一定要找到云岫的转世。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一声鸡叫,天已经蒙蒙亮了。乾珘放下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晨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清新的草木气息。远处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一轮朝阳正在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王府,也照亮了他脚下的路。

“云岫,等着我。”他轻声说道,眼神坚定地望向南方,“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让你回来。”

福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走进来,看到乾珘站在窗前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家王爷终于从绝望中走了出来,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虽然这条路充满了艰险,但只要王爷还活着,还抱有希望,就比什么都强。

“王爷,趁热吃点吧。”福全把燕窝粥放在案上,“吃完歇息一会儿,三日后还要赶路呢。”

乾珘点了点头,走到案前坐下,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燕窝粥。粥很软糯,带着淡淡的甜味,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口味。他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此刻却觉得格外香甜——因为他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目标,有了希望,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吃完粥,乾珘躺在书房的软榻上,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他自从从苗疆回来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片彼岸花山谷,云岫穿着白色的苗疆服饰,站在花海中对着他微笑,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拥抱她,可她却像烟雾一样消散了。他急得大喊,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乾珘,来找我……”

他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刺眼。他摸了摸贴身的衣襟,那卷黑卷轴还在,冰凉的触感提醒他,这不是梦,他真的有机会找到云岫。

他站起身,走到案前,再次拿起母亲的笔记。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不仅要看懂同心蛊的培养方法,还要了解月苗寨的地形、风俗、禁忌,他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再像上次那样鲁莽行事,不仅没能保护好云岫,还给月苗寨带来了灭顶之灾。

笔记里记载着,月苗寨的人虽然痛恨中原人,但却极其敬重“守信之人”。当年母亲之所以能在月苗寨立足,就是因为她曾经帮助寨民击退了前来劫掠的山贼,并且信守承诺,从未泄露过寨中的秘辛。乾珘决定,这一次去苗疆,他不再是以“中原王爷”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赎罪者”的身份,他要向月苗寨的人道歉,要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

他让福全找来一张苗疆的地图,仔细研究着去月苗寨的路线。从京城到苗疆,路途遥远,需要经过繁华的江南、崎岖的湘西,最后才能进入苗疆的深山。他决定不走官道,而是走小路,这样既能避开官府的耳目,也能更快地到达月苗寨。

接下来的三天,乾珘一直在做着准备工作。他亲自挑选了二十名死士,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武功高强,而且都熟悉山地作战,正好适合苗疆的地形。他还让福全准备了一些中原的特产,比如丝绸、茶叶、瓷器,作为送给月苗寨长老的礼物,希望能以此缓和双方的关系。

出发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乾珘来到了云岫曾经住过的寝宫。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云岫生前的样子,梳妆台上还放着她用过的铜镜和胭脂,床上铺着她最喜欢的青色锦被,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面铜镜,镜中映出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他不由得想起了云岫当年拿着这面铜镜梳妆的样子,她的手指纤细,动作轻柔,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云岫,我要去接你了。”他对着铜镜轻声说道,“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把铜镜放进随身的行囊里,这是云岫用过的东西,虽然不是“引魂之器”,但却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他又走到床边,拿起那床青色锦被,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这是云岫亲手绣的,上面绣着一朵朵小小的彼岸花,栩栩如生。

“王爷,该出发了。”福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乾珘深吸一口气,把锦被放回床上,转身走出了寝宫。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带着云岫回来,到时候,他们会一起回到这个地方,一起过安稳的日子。

王府的后门,二十名死士已经整装待发,李忠牵着两匹骏马站在门口,一匹是乾珘的坐骑“踏雪”,另一匹则驮着行囊和礼物。福全站在一旁,眼眶红红的,手里拿着一个暖手炉:“王爷,路上天寒,您拿着这个暖手。还有,这是奴才给您准备的伤药,您一定要记得按时敷用。”

“我知道了。”乾珘接过暖手炉,拍了拍福全的肩膀,“王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守好王府,不要出任何差错。”

“奴才知道,王爷您放心去吧。”福全哽咽着说道,“奴才等着您和纳兰姑娘回来。”

乾珘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他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王府,然后猛地一挥手:“出发!”

马蹄声响起,二十名死士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南方疾驰而去。夜色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只留下福全一个人站在王府门口,默默地祈祷着王爷能平安归来。

乾珘骑着踏雪,奔驰在寂静的小路上。寒风刮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坚定,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了艰险,可他不在乎。只要能找到云岫,只要能让她回来,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到底。

他想起了卷轴上的那句话:“然此法逆天而行,代价莫测,十有九殁,纵有所得,亦恐非福也。”他不知道自己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不知道找到云岫的转世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可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云岫,不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轮回中漂泊。

“云岫,等着我。”他轻声说道,声音被风吹散在夜空中,“我来了。”

远处的天际,一颗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照亮了他前进的路。仿佛是云岫的回应,又仿佛是命运的指引,告诉他,这条路虽然艰险,但他绝不会孤单。

接下来的路程,比乾珘想象的还要艰难。他们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路上很少能遇到人家,有时候一整天都只能吃干粮、喝冷水。进入湘西境内后,地形变得越来越崎岖,山路狭窄而陡峭,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时不时会传来野兽的嚎叫。

有一天晚上,他们在一片山林中宿营。半夜时分,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李忠立刻警觉起来,叫醒了所有人:“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群手持弯刀的山贼就从树林中冲了出来。这些山贼个个面露凶光,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看起来凶悍无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山贼头目大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冲了过来。

“保护王爷!”李忠大喊一声,拔出佩剑迎了上去。二十名死士也纷纷拔出武器,与山贼展开了激烈的搏斗。乾珘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他的剑法凌厉而狠辣,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每一剑都直指山贼的要害。

山贼虽然凶悍,但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山贼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山贼头目也被李忠一剑斩杀。战斗结束后,死士们检查了山贼的尸体,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一些苗疆的饰品,显然是经常在苗疆边界劫掠的惯犯。

“王爷,您没事吧?”李忠走到乾珘面前,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乾珘摇了摇头,看着地上山贼的尸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来苗疆边界不太平,我们要更加小心才行。”

他们连夜收拾好行囊,继续赶路。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遇到了几次小规模的山贼袭击,都被他们顺利击退。经过十几天的跋涉,他们终于进入了苗疆的境内。

苗疆的风景与中原截然不同,这里的山更高,林更密,溪水更清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木和花香。他们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走,远远地就看到了一片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红色的花海在风中摇曳,像一片红色的海洋。

“王爷,那就是月苗寨的彼岸花山谷!”李忠指着前方说道。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朝着彼岸花山谷走去。这里的彼岸花比他记忆中更加鲜艳,更加茂密,他仿佛看到了云岫的身影在花海中穿梭,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就在这时,一阵弓弦声响起,一支羽箭朝着他射了过来。李忠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乾珘,羽箭擦着乾珘的肩膀射进了泥土里。“有埋伏!”李忠大喊一声,将乾珘护在身后。

从彼岸花山谷的两侧,冲出了十几个手持弓箭和弯刀的苗疆勇士,他们个个面露凶光,眼神中充满了敌意。“中原狗贼!你还敢回来!”一个苗疆勇士大喊着,再次拉弓搭箭,瞄准了乾珘。

“住手!”乾珘大喊一声,从怀中掏出母亲的笔记,高高举起,“我是来赎罪的!我是月苗寨故人的儿子!”

苗疆勇士们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们看着乾珘手中的笔记,眼神中充满了疑惑。笔记的封皮上绣着月苗寨的族徽——一朵彼岸花,这是只有寨中的长老和圣女才能拥有的东西。

“你说你是故人的儿子?”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苗疆勇士走上前,警惕地看着乾珘,“你的母亲是谁?”

“我的母亲是月苗寨的阿雅。”乾珘说道,“她当年嫁给中原王爷,临走前,是寨中的老圣女亲自为她送行的。她留下的笔记上,有老圣女的亲笔签名,你们可以查验。”

年纪稍长的勇士接过笔记,翻开一看,果然在最后一页看到了老圣女的签名——那是一个用苗文写的符号,只有寨中的核心成员才认识。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充满了警惕:“就算你的母亲是阿雅,你也不能掩盖你当年犯下的罪行!你带兵攻打我们月苗寨,害死了我们的圣女和老圣女,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你算!”

“我知道。”乾珘的语气充满了愧疚,“当年是我鲁莽行事,是我害死了云岫,害死了老圣女,害死了那么多寨民。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赎罪。我知道我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我愿意接受寨中的任何惩罚,只求你们能让我去圣地祭拜云岫,只求你们能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苗疆勇士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阿雅的故事,知道她是寨中的英雄,是她帮助寨民击退了山贼,保护了寨中的秘辛。如今阿雅的儿子来赎罪,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跟我们去见长老吧。”年纪稍长的勇士最终说道,“该如何处置你,由长老们决定。”

乾珘点了点头,跟着苗疆勇士们朝着月苗寨走去。他知道,这是他赎罪的第一步,也是他寻找云岫的第一步。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不会退缩。

月苗寨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当年战争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寨中的苗民看到他,都露出了仇恨的眼神,有的甚至拿起石头砸他,被苗疆勇士们拦住了。

他们来到了寨中的议事堂,这是一座用竹子搭建的大房子,里面坐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苗疆长老。看到乾珘进来,长老们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阴沉。

“你就是当年带兵攻打我们月苗寨的中原王爷?”首席长老开口问道,声音沙哑而威严。

“是我。”乾珘躬身行礼,“晚辈乾珘,见过各位长老。晚辈此次前来,是为当年的罪行向各位赎罪。”

“赎罪?”首席长老冷笑一声,“你的罪行,十条命都不够偿!你害死了我们的圣女云岫,她是我们月苗寨最优秀的孩子,是我们的希望!你让我们月苗寨失去了传承,你让我们的子民流离失所,你说,你怎么赎罪?”

“我知道我的罪行不可饶恕。”乾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愿意为月苗寨重建家园,我愿意为寨民们提供粮食和药品,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弥补我的过错。我只求各位长老能让我去圣地祭拜云岫,只求各位长老能告诉我,云岫的陪葬品是什么,我想要用它来做一件事,一件能让云岫安息的事。”

首席长老看着乾珘,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乾珘的母亲阿雅是寨中的英雄,也知道乾珘对云岫的感情。这些年来,月苗寨因为战争的创伤,一直难以恢复,寨民们生活困苦,如果乾珘真的能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对寨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说的是真的?”首席长老问道,“你真的愿意为月苗寨重建家园,为寨民们提供帮助?”

“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乾珘郑重地说道,“如果我食言,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首席长老和其他长老们低声议论了几句,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们相信你一次。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们两个条件。第一,你要把带来的黄金和物资全部交给寨里,用于重建家园和救助寨民。第二,你去圣地祭拜云岫可以,但不能打扰她的安息,祭拜完之后,你必须立刻离开月苗寨,在寨民们原谅你之前,不许再回来。”

“我答应。”乾珘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能让我祭拜云岫,只要能让我弥补我的过错,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首席长老让人收下了乾珘带来的黄金和物资,然后派了两个苗疆勇士带着乾珘去圣地。乾珘跟着勇士们,再次来到了彼岸花山谷。山谷的中央,有一座小小的坟茔,坟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苗文刻着“月苗寨圣女云岫之墓”。

乾珘走到坟前,双腿一软,跪了下去。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云岫,我来看你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从怀中掏出那支彼岸花银簪——这是他当年送给云岫的礼物,也是他从王府带来的念想。他把银簪放在坟前,轻声说道:“云岫,我知道你最喜欢这支银簪,我把它带来了,还给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转世,一定会让你回来,到时候,我再亲手为你戴上它。”

两个苗疆勇士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他们虽然依旧痛恨乾珘,但看到他如此悲痛的样子,心中的敌意也渐渐淡了一些。

乾珘在坟前跪了很久,他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和想法都告诉了云岫,告诉她他找到了母亲留下的卷轴,告诉她他要培养同心蛊,告诉她他要找到她的转世。他知道云岫听不到,但他还是想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就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临走前,他想起了卷轴上关于“本源之地”地气的要求,他小心翼翼地从坟旁挖了一小捧泥土,放进随身的银盒里。这是云岫安息之地的泥土,蕴含着最纯净的月苗寨地气,是培养同心蛊必不可少的东西。

“云岫,等着我。”他最后看了一眼坟茔,转身跟着苗疆勇士们离开了彼岸花山谷。他知道,他的赎罪之路才刚刚开始,他的寻妻之路也才刚刚开始。但他不再迷茫,不再绝望,因为他知道,云岫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带她回家。

离开月苗寨后,乾珘没有立刻返回京城,而是在苗疆边界的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他租了一间僻静的小院,开始着手培养同心蛊。他按照卷轴上的记载,将云岫的“引魂之器”——他从坟前取回的那支银簪,放进银质蛊盒里,然后倒入自己的鲜血,再加入从母亲遗物中取出的引魂草和血藤,最后将那捧来自月苗寨圣地的泥土铺在上面。

接下来的四十九天,乾珘寸步不离地守在蛊盒旁,按照卷轴上的要求,每天清晨和黄昏都要念诵一遍苗疆的招魂咒。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因为每天都要放血喂养蛊虫,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

李忠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不已,多次劝他休息,都被他拒绝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第四十九天的黄昏,当乾珘再次念诵完招魂咒时,银质蛊盒突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光芒。他连忙打开蛊盒,只见里面的银簪旁边,多了一只通体剔透如红玉的小虫,正缓缓地蠕动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同心蛊……成功了!”乾珘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再次掉了下来。他知道,他离云岫又近了一步。只要等到特定的星象出现,他就能举行“溯源寻踪”之仪,找到云岫的转世。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蛊盒,放进贴身的衣襟里。他站起身,走到小院的门口,望着南方的天空。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了大地,远处的山峦被染成了红色,像极了月苗寨的彼岸花。

“云岫,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期待,“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