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十世烬,彼岸诏 > 第20章 咫尺天涯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寒露过后的沁州,风里添了几分砭骨的凉意,晨起时总能见着屋檐下挂着的细白霜花,像谁把月光揉碎了撒在上面。清韵茶轩的后堂厢房里,铜雀炭炉正烧得旺,赤红的炭块偶尔“噼啪”一声,溅出星点火星,把满室烘得暖融融的。乾珘站在梳妆台前,指尖捏着一枚素银扳指,迟迟没有戴上——这扳指是他昨日特意让银楼打的,样式极简,只在边缘錾了几道流云纹,既符合“秦业”这药商的身份,又不会显得过于寒酸,刚好能遮住他左手虎口处那道深可见骨的旧疤。那疤是五十年前北境之战留下的,当时他被敌将的弯刀划中,是苏清越跪在雪地里,用自己的裙摆裹住他的伤口,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东家,这料子您看还合身吗?”秦伯捧着一件石青色暗纹锦袍走进来,袍角沾着点雪沫——今早下了场微雪,是沁州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这锦袍是秦伯特意找城南的绣娘做的,选的是不易起皱的杭绸,纹样是极淡的兰草,远看几乎看不见,只在阳光下才会透出细微的光泽。“太素了。”乾珘皱了皱眉,目光落在衣柜最深处那件藏青色锦袍上,那袍角绣着暗金的云纹,是他当年在镇北侯府常穿的样式,只是拆去了侯府徽记。秦伯连忙劝道:“东家,您忘了?苏大夫素来喜素净,您穿得太张扬,反倒显得刻意。再说,您是去‘看病’的,又不是去赴宴,石青色刚好,稳重又不扎眼。”

乾珘的指尖顿了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秦伯说得对,“秦业”只是个来沁州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不该有镇北侯的张扬。他脱下身上的月白里衣,换上那件石青锦袍,秦伯在一旁帮他系腰带,指尖触到他腰间的玉佩时,动作轻了些——那是枚羊脂白玉佩,雕着一朵盛放的兰花,是前世他送给苏清越的定情信物,后来她死在他怀里时,他又从她的衣襟里取了回来,贴身戴了五十年。“这玉佩……要不要换一枚?”秦伯低声问,这玉佩质地太过上乘,寻常药商根本戴不起。乾珘按住玉佩,摇了摇头:“不用,就这个。”他想让她闻到玉佩上沾染的沉水香,想让她对“秦业”多一丝熟悉感,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

收拾妥当,乾珘又在铜镜前站了许久。镜中的男子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儒雅,只是眼底的沉郁和鬓角的几缕银丝,泄露了他跨越生死的沧桑。他深吸一口气,从袖袋里摸出一方素色帕子,反复擦了擦手——他的手在北境打仗时冻过,到了秋冬就会发凉,他怕等会儿触到她的指尖时,会吓到她。秦伯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叹气:“东家,您当年在北境率领十万大军冲锋陷阵时,都没这么紧张过。”乾珘苦笑一声:“那是打仗,输赢都在我掌握。可现在……我连开口和她说句话,都怕说错。”

走出清韵茶轩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把青石板路上的薄雪照得亮晶晶的。乾珘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既期待又忐忑。他能看到素心医馆的朱漆木门敞开着,门楣上的“医者仁心”匾额沾了点雪沫,显得格外温润。医馆门口围了几个病患,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阿竹正站在门口维持秩序,声音清脆:“大家别急,排好队,苏大夫一个个看。”

乾珘站在人群外,没有立刻进去。他看着苏清越坐在诊桌后,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襦裙,裙摆绣着几缕竹纹,是阿竹前几日刚给她缝的。她微微侧着头,正在给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诊脉,指尖搭在孩子细细的腕上,动作轻柔。“娘,我不要喝药,药苦。”孩童的哭声打破了宁静,他扭动着身体,不肯配合。苏清越的声音温软下来,像融化的雪水:“乖,药不苦,苏大夫给你加了蜜饯,喝完就给你吃,好不好?”她从诊桌下的小盒子里摸出一颗用红纸包着的蜜饯,递到孩子手里。孩子立刻不哭了,攥着蜜饯,乖乖地伸出手让她诊脉。

乾珘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笑意。他想起前世,他在军营里生了气,不肯喝药,她也是这样,拿着蜜饯哄他,说“侯爷是大英雄,怎么能怕苦?”那时候她穿着军绿色的劲装,头发束得高高的,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和现在的温柔判若两人,却又同样让他心动。他正看得入神,阿竹忽然看到了他,眼睛一亮:“秦老板?您怎么来了?快进来!”

周围的病患都转过头来看他,目光里带着好奇——沁州城里谁不知道清韵茶轩的秦老板是个大富商,怎么会来这种小医馆看病?乾珘的脸微微发烫,连忙走上前,对着阿竹拱手:“我近日偶感风寒,想来请苏大夫给看看。”阿竹连忙把他往里面让:“您快请进,苏大夫刚好看完一个。”她又对着众人解释:“这位是秦老板,是咱们苏大夫的朋友。”

走进医馆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艾香扑面而来,让乾珘的心神安定了些。苏清越已经抬起头,虽然她看不见,但乾珘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像两把小扇子,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把她白皙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秦老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没想到他会来。

“是我。”乾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诊桌旁的长凳上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近日天气转凉,总觉得浑身发冷,想来请苏大夫给诊诊脉。”他伸出手,放在诊桌的软垫上,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苏清越没有立刻诊脉,而是微微偏头,似乎在打量他。乾珘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虽然并无焦距)落在自己的锦袍上,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过了片刻,苏清越才伸出手,三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她的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药香,刚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乾珘就浑身一僵,像被电击中了一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药材、捻银针磨出来的,和前世一模一样。他的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怕她会诊出来。

苏清越的指尖微微一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她没有说话,只是更专注地感知着指下的脉象。医馆里很安静,只有外面孩童的嬉笑声和药柜抽屉开合的声音。乾珘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侧脸,她的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受惊的蝴蝶。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份尴尬,比如问问她上次送的桂花有没有受潮,问问她医馆的药材够不够用,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老板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苏清越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乾珘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总有些烦心事,夜里睡不着。”她的指尖又往下移了移,按在他的寸脉上:“心脉浮动,气血不畅,是郁结所致。并非风寒之症。”她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乾珘心底最深的隐秘。他的忧思,他的郁结,全都是因为她。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告诉她,他是因为想她想得失眠,因为怕她记不起自己而郁结。

“那……那该怎么办?”乾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苏清越收回手,从诊桌下摸出一张纸,用针在上面戳着药方——这是她独创的记方方式,阿竹认得她的戳痕。“我给你开一副安神解郁的方子,用合欢皮、夜交藤、酸枣仁,再加些甘草调和,每日煎一副,分两次服用,睡前喝最好。”她顿了顿,又道,“秦老板,心病还需心药医,放宽心怀,比什么药都管用。”

乾珘的脸瞬间红了,他知道她话里有话,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哪怕她看不见),连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锦袍下摆:“多谢苏大夫提醒,我……我知道了。”苏清越没有再追问,只是把戳好的药方递给旁边的阿竹:“阿竹,按这个方子抓药,给秦老板包好。”阿竹接过药方,应了一声,转身去药柜抓药。

医馆里又恢复了安静。乾珘坐在长凳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他自己身上的沉水香,两种香气交织在一起,是他这五十年里最渴望的味道。他想起前世,他受伤卧床时,她也是这样坐在他的床边,给他诊脉,给他换药,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不要乱动。那时候他觉得她烦,现在却觉得,能被她这样叮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秦老板,上次的冷香丸,还好用吗?”苏清越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乾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感谢他上次的赠药,连忙点头:“好用,多亏了苏大夫的桂花和枸杞,我泡了茶,味道很好。”他的声音终于自然了些,“对了,我今日来,还带了些东西给你。”他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放在诊桌上,“这是我从江南带来的安神香,用沉香、檀香和龙涎香混合制成的,夜里点上,有助于睡眠。你眼睛不方便,夜里睡得安稳些,也能养神。”

苏清越的指尖触到锦盒,盒子是紫檀木的,上面雕着缠枝莲纹,和上次送冷香丸的盒子是一套。她能闻到锦盒里飘出来的香气,清冽醇厚,是上等的香料,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秦老板,你太客气了。上次的赠药之谊我还没报答,怎么能再收你的东西?”她把锦盒往他那边推了推,“这香你留着用吧,你比我更需要。”

乾珘连忙按住锦盒,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苏大夫,这香是特意给你带的,你就收下吧。我一个大男人,夜里睡得沉,用不上这个。”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当是我谢谢你上次的桂花,好不好?”苏清越的指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再推。她能感觉到他的诚意,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沉水香,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个秦业,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总对她这么好?

“那我就多谢秦老板了。”苏清越的声音软了下来,“阿竹,把秦老板的药包好,再给秦老板添杯热茶。”阿竹刚好抓完药回来,闻言连忙点头,把药包递给乾珘,又转身去倒茶。乾珘接过药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的药材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知道,这是她精心挑选的,每一味药材都不会差。

他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诊桌上,足有五两重——这远超诊金和药钱。“苏大夫,这是诊金和药钱。”苏清越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伸手去推那锭银子:“秦老板,太多了。诊金加药钱,一两银子就够了。”乾珘按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触到他的掌心时,他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不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上次你救那孩子,用了那么多心思,这钱就算是我替那孩子谢谢你的。”

“那是我作为大夫应该做的。”苏清越的手缩了回去,语气带着一丝疏离,“秦老板若是这样,这药我就不卖了。”她的态度很坚决,乾珘知道她的脾气,她素来不贪财,当年在侯府,他给她赏钱,她也总是推辞,说“医者仁心,不是为了钱”。他无奈,只好收回银子,换了一锭一两重的放在桌上:“是我唐突了,苏大夫莫怪。”

阿竹端着热茶过来,放在乾珘面前:“秦老板,您喝茶。”乾珘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却有些发凉。他能感觉到她的疏离,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挡在外面。他明明就坐在她面前,距离不过三尺,却像隔着万水千山。他想起前世,她在军营里,会毫无顾忌地靠在他的身边,给他缝补衣裳,给他唱家乡的歌谣,可现在,他连碰一下她的手,都怕她会反感。

“我……我该走了。”乾珘站起身,手里握着药包,心里满是失落。他还想说些什么,比如邀请她去清韵茶轩喝茶,比如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可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对着苏清越拱了拱手:“多谢苏大夫,改日我再来看你。”苏清越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和:“秦老板慢走,路上小心。”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再看他(哪怕是象征性的),只是重新拿起桌上的银针,准备给下一位病患诊病。

乾珘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开始给一位老妇人诊脉,指尖搭在老人的腕上,神情专注,仿佛他的到来和离开,都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苦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医馆。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比在北境的雪地里还要冷。

他没有立刻回清韵茶轩,而是沿着青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雪已经化了,路面有些湿滑,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他能听到素心医馆里传来苏清越温软的声音,在给病患讲解药方,能听到阿竹的笑声,还有孩童的嬉闹声。这些声音都很热闹,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与他无关。他的守护,依旧只能停留在暗处;他的倾心,依旧是一场无声的独白。

“东家,您怎么在这里?”秦伯的声音忽然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件厚锦袍,快步走上前,“天这么冷,您怎么不多穿点?”乾珘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素心医馆的方向。秦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东家,您别太难过。苏大夫这一世没有前世的记忆,对您自然是生疏的。您得慢慢来,不能急。”

“慢慢来……”乾珘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沙哑,“我已经等了五十年了,秦伯,我怕我等不起。”他想起前世,他答应她平定北境后就娶她,可还没等他实现承诺,就发生了宫廷政变。他被诬陷谋反,满门抄斩,她为了救他,挡了致命的一箭,死在了他的怀里。她临死前,拉着他的手说:“侯爷,若有来生,我还想做你的医官。”这句话,他记了五十年,也等了五十年。

秦伯把锦袍披在他身上,劝道:“东家,您比谁都清楚,苏大夫现在最需要的是安稳。您的身份敏感,京城的那些人还在找您,若是暴露了,不仅您自己危险,还会连累她。您现在这样远远地守护着她,看着她平安快乐,不也很好吗?”乾珘沉默了。他知道秦伯说得对,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把她卷入危险之中。这一世,他只想让她平安地活着,哪怕她永远都记不起他。

回到清韵茶轩时,已经是午时了。乾珘把药包放在桌上,没有立刻让秦伯煎药。他走到窗边,又望向素心医馆的方向。医馆里依旧人来人往,苏清越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像一朵盛开在药香里的兰花,坚韧而温柔。他想起刚才在医馆里,她给孩童诊脉时的温柔,给老人扎针时的专注,心里的失落渐渐被一种坚定取代——只要她能平安快乐,他愿意一直这样守护下去,哪怕是咫尺天涯。

“秦伯,把那安神香给苏大夫送过去吧。”乾珘忽然开口,“就说是我特意给她的,让她务必收下。”秦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这就去。”乾珘又补充道:“再带一篮新鲜的橘子过去,是江南刚运过来的,甜得很,让她给阿竹也尝尝。”他知道直接送她可能不会收,带上阿竹,她应该就不会拒绝了。

秦伯提着安神香和橘子去了素心医馆。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的东西都空了。“苏大夫收下了,还让我给您带句话,说多谢您的心意。”秦伯顿了顿,又道,“阿竹说,苏大夫拿着那安神香,看了很久,还问您是从哪里买的。”乾珘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问:“她还说什么了?”“没了,就这些。”秦伯摇了摇头,“不过苏大夫的脸色很好,不像刚才您在的时候那么疏离了。”

乾珘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宣纸,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下了“清越”两个字。这两个字,他写得格外慢,笔锋温柔,带着一丝缱绻。他想起前世,他在侯府的书房里,也这样反复写过她的名字,那时候她就坐在他的身边,给他研墨,说“侯爷的字越来越好看了”。那时候的时光,温暖而安稳,是他这五十年里最珍贵的回忆。

他又在“清越”下面写下了“秦业”二字,然后把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锦袋里。锦袋里,那枚雕着兰花的玉佩硌着他的胸口,提醒着他前世的承诺和今生的执念。他握紧锦袋,心里暗暗发誓:清越,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会再让你为我牺牲。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哪怕这条路需要走很久很久。

而此时的素心医馆,苏清越正坐在诊桌后,手里握着那个紫檀木的锦盒。盒子里的安神香散发着清冽的香气,和秦业身上的沉水香一模一样。阿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走进来,放在她面前:“苏大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刚才下雪,您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别着凉了。”苏清越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心底那丝莫名的悸动。

“阿竹,你觉得这个秦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清越忽然开口。阿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秦老板是个好人啊,上次咱们急需冷香丸,他二话不说就送来了,这次又送安神香又送橘子,对咱们多好。而且他人也儒雅,说话也温和,不像那些暴发户,一身铜臭味。”苏清越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锦盒上的缠枝莲纹。她知道阿竹说得对,可她总觉得秦业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她想起第一次在庙会遇到他时,他扶她起身的坚定;想起药市遇险时,他冲过来救她的毫不犹豫;想起他每次靠近时,身上那股熟悉的沉水香;想起他刚才诊脉时,紧张得像个孩子。这些细节都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朋友那么简单。可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的身份,他的过往,都像一团迷雾,让她看不透。

“他的玉佩,你看到了吗?”苏清越又问。阿竹点头:“看到了,是羊脂白玉的,雕着兰花,特别好看。不过那玉佩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都磨亮了。”苏清越的指尖顿了顿——她父亲生前也有一块类似的玉佩,是前朝的古物,质地和雕工都极为罕见。秦业一个药商,怎么会有这样的玉佩?

她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曾说过,京城的镇北侯府,有一枚传家玉佩,是羊脂白玉雕的兰花,是侯府的信物。当年镇北侯乾珘被诬陷谋反,满门抄斩,那枚玉佩也不知所踪。难道……秦业和镇北侯府有关系?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镇北侯府已经覆灭五十年了,秦业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怎么可能有关系?

“苏大夫,您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阿竹担忧地问。苏清越摇了摇头,把锦盒放在诊桌下的抽屉里,和那个装冷香丸的盒子放在一起:“没什么,可能是有点累了。”她站起身,“阿竹,你先看着店,我去后院浇浇桂树。”阿竹连忙点头:“您去吧,这里有我呢。”

走进后院时,阳光正好,桂树的叶子上还沾着雪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苏清越握着竹杖,慢慢走到桂树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树干上的纹路——那是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刻下的,刻着她的名字和“医者仁心”四个字。她想起父亲,想起他温暖的手掌,想起他教她认药材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爹,您说秦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清越轻声呢喃,仿佛在问父亲,又像是在问自己。风吹过桂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父亲的回应。她忽然笑了——不管秦业是谁,不管他藏着什么秘密,他对她的善意是真的,他的守护也是真的。她愿意相信他,愿意慢慢了解他,哪怕这条路充满了未知。

她的指尖触到一片刚发芽的嫩叶,带着生命的温度。她知道,她的生活,已经因为这个叫“秦业”的男人,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再是独自一人守着医馆,守着回忆,她有了一个可以期待的人,有了一份可以憧憬的情感。虽然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咫尺天涯,但她相信,总有一天,这道屏障会被打破,他们会真正地走到一起。

乾珘在清韵茶轩的雅间里坐了一下午,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茶都凉了,他却没尝出味道。他一直在看着素心医馆的方向,看到苏清越走进后院,看到她在桂树旁站了很久,看到她嘴角露出的笑容。他的心里既开心又酸涩——开心她能笑,酸涩她的笑容不是因为他。秦伯走进来,把煎好的药放在他面前:“东家,该喝药了。”

乾珘接过药碗,药汁很苦,他却一饮而尽。他知道,这药能治他的失眠,却治不好他心底的郁结。只有她,才能治好他的心病。他放下药碗,走到窗边,对着素心医馆的方向,轻声说:“清越,再等等我,等我把京城的那些麻烦都解决了,我一定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一定会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再也不分开。”

夕阳西下,把沁州城染成了一片暖红色。素心医馆的灯亮了起来,透过窗户,能看到苏清越正在整理医书的身影,她的手指抚过书页上的盲文,动作轻柔而专注。清韵茶轩的灯也亮了,乾珘还站在窗边,目光紧紧锁着那盏温暖的灯光,仿佛那是他黑暗生命里唯一的光。

夜色越来越浓,沁州城陷入了沉睡。素心医馆的后院里,桂树的枝叶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苏清越已经睡了,她的枕边放着那个紫檀木的锦盒,安神香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让她睡得格外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父亲的笑容,有桂树的清香,还有一个穿着石青锦袍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枚雕着兰花的玉佩,正温柔地看着她,说“清越,我等你很久了”。

乾珘也睡了,他的梦里,有北境的风雪,有宫廷的厮杀,还有她挡在他身前的身影。但这一次,他没有让她死,他抱住了她,告诉她他爱她,告诉她他会一直守护她。他还梦到他们在沁州的日子,他开着茶轩,她开着医馆,他们一起在桂树下喝茶,一起看沁州的夕阳,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乾珘就醒了。他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素心医馆送了一笼刚蒸好的包子,是苏清越爱吃的豆沙馅。他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苏大夫,晨起吃点热乎的,对身子好。秦业。”他知道,他能做的不多,只能用这些细微的关怀,一点点靠近她,一点点温暖她。

苏清越收到包子时,正在给桂树浇水。阿竹拿着纸条,念给她听,苏清越的脸颊微微发烫,嘴角却露出了笑容。她让阿竹把包子放在蒸笼里温着,留了两个给阿竹,自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豆沙的甜香在舌尖化开,像秦业带来的温暖。她知道,这份温暖,会一直陪着她,直到他们真正走到一起的那一天。

而此时的清韵茶轩,乾珘正站在镜子前,整理着那件石青锦袍。他的眼底没有了昨日的失落,多了一份坚定。他知道,“咫尺天涯”只是暂时的,他和她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会用他的余生,去跨越这咫尺的距离,去实现前世的承诺,去守护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沁州城的每一个角落。素心医馆的朱漆木门敞开着,苏清越坐在诊桌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迎接新的病患。清韵茶轩的门也开了,乾珘站在门口,望着素心医馆的方向,眼神坚定而温柔。他们之间,虽然隔着一条青石板路,隔着一段跨越生死的过往,但他们的心,却在一点点靠近,像两颗相互吸引的星辰,终将在某一天,相遇在同一个轨道。

乾珘转身走进茶轩,开始处理生意上的事。他知道,要想光明正大地站在苏清越身边,他必须尽快解决京城的麻烦,彻底摆脱“镇北侯”的身份带来的危险。他叫来秦伯,低声吩咐道:“秦伯,你立刻派人去京城,查一下李嵩的动向,还有当年参与政变的那些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秦伯点头:“东家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苏清越给一位病患诊完脉,抬起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朝着清韵茶轩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她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有一道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握着竹杖的手紧了紧,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她和秦业之间的故事,也将在这充满希望的阳光中,继续书写下去。

沁州城的青石板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牵着孩子的妇人,有背着药篓的药农。他们的脚步声、笑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在这幅画卷中,素心医馆的药香和清韵茶轩的茶香相互交织,苏清越和乾珘的身影,虽然隔着咫尺的距离,却都在为了彼此,为了未来,而努力着。

乾珘坐在茶轩的雅间里,看着窗外的市井景象,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前路或许充满了危险和坎坷,但只要想到苏清越,想到她的笑容,想到他们未来的生活,他就充满了勇气。他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风雨同舟”四个大字,字迹工整而有力,带着一丝坚定的信念。他相信,只要他和她携手并肩,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风雨,就没有到不了的未来。

苏清越在医馆里忙碌着,给病患诊脉、开方、扎针,每一个动作都温柔而专注。她的心里,也充满了勇气和希望。她不知道秦业的过往,不知道他身上的危险,但她相信他的善意,相信他的守护。她知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再独自一人,因为有一个人,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守护她。

夕阳再次西下,把沁州城染成了一片暖红色。苏清越站在医馆门口,送最后一位病患离开。她微微侧着头,朝着清韵茶轩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乾珘站在清韵茶轩的门口,也朝着素心医馆的方向望来,两人的目光(虽然她看不见)在空中相遇,仿佛跨越了距离,跨越了时间,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咫尺天涯又如何?”乾珘轻声呢喃,“只要你在,我就不怕等。”苏清越似乎听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她转身走进医馆,心里暗暗说:“秦业,我等你,等你告诉我所有的秘密,等你真正地站在我面前。”

夜色再次降临,沁州城陷入了宁静。素心医馆的灯和清韵茶轩的灯,像两颗温暖的星,在黑暗中闪烁。它们照亮了彼此的方向,也照亮了苏清越和乾珘之间,那充满希望的未来。虽然现在他们还隔着咫尺天涯,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们会真正地走到一起,共赏沁州的月,共品桂花的香,共赴一场迟到了五十年的团圆。而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乾珘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枚雕着兰花的玉佩,渐渐进入了梦乡。他的梦里,苏清越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正朝着他微笑,他走上前,牵起她的手,再也没有放开。苏清越也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那个紫檀木的锦盒,梦里,她终于看清了那个穿着石青锦袍的男子的脸,他的眉眼温柔,眼神坚定,正对着她轻声说:“清越,我们回家。”

天快亮的时候,苏清越醒了。她摸了摸枕边的锦盒,嘴角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她和秦业之间的故事,也将在新的一天里,继续书写下去。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那些跨越生死的过往,都将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一揭开。但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有秦业在,她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乾珘也醒了。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充满了坚定。他知道,他必须加快脚步,尽快解决京城的麻烦,尽快回到她的身边。他叫来秦伯,吩咐道:“秦伯,备车,我要去一趟太原府。那里有我当年的旧部,或许能帮上忙。”秦伯点头:“东家放心,车已经备好了。”

走出清韵茶轩时,乾珘特意绕路从素心医馆的门口经过。医馆的门还没开,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坚定地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过长街,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他知道,这一去或许会有危险,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苏清越,为了他们的未来,他愿意付出一切。

苏清越起床后,像往常一样,走到医馆门口,准备开门。她的指尖触到门闩时,忽然感觉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锦盒。她弯腰捡起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银簪,簪头是一朵镂空的兰花,和她帕子上的兰花一模一样。银簪的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秦业的字迹:“清越,等我回来。秦业。”

苏清越握着银簪,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秦业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把银簪插在发髻上,对着清韵茶轩的方向,轻声说:“秦业,我等你回来。”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她发髻上的银簪上,泛着柔和的光芒。她的眼神坚定,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无论等多久,她都会等下去,因为她相信,秦业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马车越走越远,乾珘掀开窗帘,回头望了一眼沁州城的方向。素心医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里。他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心里暗暗发誓:清越,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马车驶进了晨雾里,朝着太原府的方向而去,也朝着他们的未来而去。

沁州城的阳光越来越暖,素心医馆的门终于敞开了。苏清越坐在诊桌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迎接新的病患。她的发髻上,那枚银簪闪闪发光,像一颗温暖的星,照亮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等待的时光。她知道,秦业一定会回来,而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将在他回来的那一天,翻开新的一页,一页充满了温暖、幸福和团圆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