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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寿宫内,檀香依旧,只是棋局已罢,换上了两盏清茶。一名内侍躬身立在下方,小心翼翼地禀报着国库欠款的追缴情况。

“回皇上,太上皇,荣宁二府贾家的欠款,今日已上交入库。只是……数额不足,共上交白银三十六万五千两,另附有贾府老太君亲笔书信一封。”内侍双手将一封锦帛书信高举过头。

太上皇半阖着眼,闻言,眼皮微抬,瞥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面色平静的兴隆帝,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念。”

“是。”内侍得了旨意,展开书信,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起来。信是贾母以极其谦卑恳切的语气所写,大意无非是贾家深知皇恩浩荡,不敢拖欠国帑,奈何家道艰难,一时实在难以凑齐全部款项,只得先行变卖部分家当,凑得这三十六万五千两先行奉上,恳求圣人念在老臣颜面及贾家竭力筹措的份上,宽限些时日,待后续款项凑齐,定当立刻归还,绝无拖延云云。字里行间,将一个忠心老臣家族面对困境的无奈与积极应对的姿态,表现得恰到好处。

太上皇听完,脸上那抹笑意更深了,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看向兴隆帝:“皇帝觉得,贾家此举如何啊?”

兴隆帝并未直接回答,仿佛没听见太上皇的问话,转而看向那内侍,语气平稳无波:“如今欠款追缴情况如何了?除贾家外,其他各府是何反应?”

内侍连忙回道:“回圣人,除贾家已部分还款外,其余四王八公等勋贵府邸……至今,均未有分文上缴。多是递了折子,言说家中困难,请求宽限,或是……或是干脆毫无动静。”

兴隆帝听完,眼神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寒光一闪而逝,但旋即恢复如常。他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戴权过来。”

太上皇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发号施令,自顾自地品着茶,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折子戏。

片刻,戴权悄无声息地快步进殿,先向太上皇和兴隆帝行了礼:“奴才戴权,叩见太上皇,皇上。主子有何吩咐?”

兴隆帝目光落在殿外虚空处,语气带着一种施恩般的随意,却又字字清晰:“你去贾府走一趟,传朕口谕:贾家忠心可嘉,还款之心朕已知晓。剩下的欠款,不必再还了。让老太君莫要再为此事烦忧,好生保养身体,便是对朕最大的宽慰。”

戴权心中一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连忙躬身应道:“奴才遵旨!”随即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心中却是波涛翻涌,皇上此举,可是天大的恩典。这贾家,看来是真简在帝心了。

待到戴权离去,太上皇才放下茶盏,悠悠开口道:“看来,这贾家……还真是出了个骐骥之才啊。”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看出了贾家此番“先还部分、哭穷表忠心”的操作,绝非贾母或贾政、贾赦能想出来的手笔,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而这人,九成便是那个贾珝。

兴隆帝依旧没有接太上皇关于贾珝的话头,但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却越来越大,显然心情极佳。

太上皇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后面那近二十万两银子,你真就不要了?”这可不是小数目。

兴隆帝这才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笃定,“那小家伙滑不溜手,心思缜密得很。这钱他会还完的。”

他这话自有深意。此番免除剩余欠款,看似是莫大恩典,实则是一石二鸟之计。其一,是褒奖贾家第一个主动还款(虽是部分)的态度,树立榜样,狠狠打了其他观望勋贵的脸。其二,这“恩典”并非毫无代价。若贾家就此顺势接下,真的不再还款,那这份“恩典”也就止步于此,将来贾家若再有过错,这情分便薄了。但若贾家如兴隆帝所料,后续凭借自身能力将剩余欠款凑齐还上,那便是“不负圣恩”、“忠谨有加”,这份情义和能力的体现,将远比那十几万两银子更值钱,会成为贾家未来真正的护身符。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考核。

“什么时候,把那个叫贾珝的小子,带来给朕瞧瞧。”太上皇旧事重提,目光灼灼地看向兴隆帝。

兴隆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仿佛那茶是什么琼浆玉液。

太上皇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严防死守的模样,真是要被气笑了,指着他说:“你呀你!朕都这般岁数了,早已还政于你,该放给你的权柄、该让你知晓的隐秘,也都交托得差不多了!你怎么还如此多疑?朕难道还能抢了你相中的人才不成?”

兴隆帝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说话!”太上皇这次是真有些动气了,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非要他给个答复。

兴隆帝见避不过去,只得放下茶盏,一本正经地回道:“回父皇,非是儿臣不愿。只是那贾珝,如今正在国子监潜心向学,准备今年的秋闱大比。此乃关系到国家取士的正事,儿臣以为,还是莫要轻易打扰,以免分了他的心神为好。”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是一副为国惜才、为士子考虑的明君姿态。

太上皇听他这番说辞,再想想现在才刚入夏,离秋试还有足足大半年光景,这“影响备考”从何谈起?分明是推脱之词!

“好!好你个皇帝!”太上皇这次是真被气笑了,连连点头,“你不让朕见是吧?行!朕自有办法见他!”

他懒得再跟这个“护食”的儿子多费口舌,直接挥了挥手,意思再明显不过: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兴隆帝见目的达到,也不生气,甚至眼底还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恭敬地起身行礼:“儿臣告退。”便退出了宁寿宫。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太上皇哼了一声,脸上却并无多少怒意,反而更多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玩味和一丝不服输的执拗。他沉吟片刻,对身边侍立的心腹内侍吩咐道:

“去,请甄老太妃过来一趟,就说朕……有事与她相商。”

内侍领命而去。太上皇靠在软垫上,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皇帝越是不让他见,他便越是对那个能让皇帝如此看重的贾家小子感兴趣。